魔洛柯显然听明白了,眼神霎时变得十分奇怪。
薛羽见这人虽然看起来像是不愿意被日,但还没有表现出一种钢管直男式的厌恶与抗拒,便继续胡溜八扯道:是不是因为你喜欢上一个人族姑娘,但又因为人魔不能通婚,所以你俩一直柏拉不拉婚契?
薛羽:害!你既然喜欢她被日一日怎么了!猛男就是要被日!
魔洛柯:
薛羽试探道:不然你自己试试?就用那个玉
魔洛柯忍无可忍:够了!
柔软雪光一闪,寒气霎时扑面而来,魔洛柯手握短匕指来,刀尖儿离他的唇峰只有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哦,钢管直的抗拒来了。
薛羽立马闭嘴,指头贴着刀刃小幅度往旁边推了推,认真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下一秒,只听竹筒发出啵地一声轻响,法阵失效,竹筒盖掉进薛羽手心,露出里面卷得细条条的皮卷。
薛羽立马眉开眼笑地把皮卷抽了出来。
魔族真好啊,不仅听了骚话都不会生气,还单纯质朴、诚实守信,比地上那些人族坏胚子可强太多了。
此时薛羽父爱泛滥,俨然已经把所有地底魔族都划拉进自己的翅膀下面,当成好大儿来疼爱。
骗自己儿子总还是有些负罪感的,薛羽展着皮卷,忍不住絮絮叨叨解释:其实我也不太确定这样行不行,说不定是因为地上有太阳有灵气说起来我一直觉得你们这里魔族身体那么虚都是因为不晒太阳
你到底看不看。
看看看!
五张叠在一起的皮卷被小心展开,其上应该也有术法覆盖,因为薛羽能明显感觉出即使皮卷被这样暴力地卷在一起,也没对它们造成任何伤害,甚至比放在大竹筒中保存的皮卷还要品相圆满一些。
皮卷按顺序叠放,第一张便是修士大能们在商讨封印事宜。
薛羽早就将之前那千来字魔族密史翻来覆去地看过好几遍,因此他一眼便看出,最顶上这一张皮卷里的内容,比之前的叙述中多出了一个人。
太涂滩。
薛羽的眼底像是被墨字刺了一下,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让他立马确定,这人便是整本原著中最后需要打败的大boss。
一张羊皮卷几百字,将每个人的话简洁记下来已是困难,因此里面只记载了说话的人,并没有写明他是出自哪个宗门、亦或是山间散修。
薛羽抬头看了一眼抱臂站在一旁的杀手,继续翻阅剩下的皮卷。
接下来的四张连续记载显然已经逼近整个清世行动的核心,薛羽扫了一眼,下意识坐直身子,从头仔细阅读。
据其上的记载,为了将世间浊气全数封印至容器中,几位人修大能均耗尽灵力相继陨落,唯有太涂滩一息尚存,被人救起。
法阵顺利运转,但他看出封印并不是长久之计,待封印松动,磅礴浊气顷刻而出,不仅能使方圆数百里人族绝迹,还会让曝露在浊气中心的魔族全数爆体而亡。
到时地上不仅浊气纵横,并且世间再无魔族能供给灵气,顶多百年,时间仅剩的灵气消耗一空,修仙界进入字面意义上的末法时代,所有生灵必将举步维艰。
薛羽心中微微一动。
如果封印真的破裂,像太涂滩说的那样百年后世间再无灵气,修士因没法维持无限寿元逐渐陨落。
再往后千年万年,岂不是就会变成和他自己的世界一样?
薛羽之前猜测自己穿越前的人生和记忆都是天道、亦或是与他同等级的某种神灵建构的。
可现在想来,或许祂并不是凭空捏造。
在原著描写之外的故事中,是不是真有封印破损、浊气将所有魔族毁灭的一种可能?继而出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没有灵力仙法、只有电力、磁力、核动力之类的讲究科学的世界?
薛羽这个人,是不是从千万年之后的世界,穿越时间与历史而来?
这想法出现的一瞬间,他的后背立刻爬上了一层冷汗。
若是这样,那么薛羽便面临一种类似祖父悖论的尴尬情况。
即人不能回到过去杀死自己的祖父,因为杀死了祖父便没有了你,而你的死亡则代表没有人能杀死你的祖父。
类比到这里,便是如果浊气容器一直这样被平稳更换,那么魔族灭绝的情况就不会发生,现代社会永远不会出现,就不会有现代人薛羽穿越历史。
因此他来到这里,与其说是阴差阳错、解释不清,更有可能是现代人的一种自救。
在修仙界仿佛漫长而无尽头的平稳中,需要有薛羽这个变数。
打破容器、杀掉所有魔族,令世间灵气再无产出,从而让自己顺利降生,以完成这个时间闭环。
时间向来是一种残忍而又浪漫的东西。
因为它的不可逆转性,令时间这个话题本身就带着一种天生的遗憾感。
而玩弄时间向来是各种艺术作品中喜闻乐见的题材,通常是为了扭转既定的悲剧结局。
也许时间本就不是三维生物所能拥有的能力,所以所有涉及时间的作品不可避免会有一些连锁性的bug、与无法解释的悖论。
可这,也正是这类作品的魅力所在。
薛羽曾在萤石的帮助下短暂地以某个神一般的视角俯视过世间,那种奇妙的全知全能感让他冥冥中有种感知,或许那个祂确实可以操纵时间。
在那些带着浪漫色彩的时间猜想中,有一种四维、五维,甚至是更高维度的生物,时间在他们看来并不是一直流淌的,而是如同一本拿在手中的书籍,可以任意翻阅。
正是祂将薛羽从书的末尾提溜出来,放进前面的故事里。
房间中静静悄悄,那一片皮卷正摊在薛羽膝上,他呆滞的目光落在皮卷上,并没有阅读,只是在愣愣出神。
好在隐没入黑暗中的黑衣杀手也目光发直,陷入某种寂静的沉思中,因此谁也没有发现对方的不对劲。
不知过了多久,薛羽缓缓回过神来,继续阅读接下来的内容。
为了阻止末法时代的来临,那位唯一存活的人修大能,太涂滩决定不再返回地上,而是将地底魔族全部掌控了起来。
种种洗脑行为进行了数百年,直到从地面迁入地底的那部分魔族死绝,只剩下从未见过阳光雨露的新生儿,太涂滩的养魔行为终于初见成果。
而这期间,太涂滩杀了许多反抗他的魔,亦杀了许多与他意见不同的人,这才稳稳坐上了那个尊座。
得益于太涂滩的排除异己与无差别洗脑,留下的人修也是与他一样,觉得他们便是天命所归、使世间生灵免于涂炭的义士。
整个故事中,唯有魔族是完全无辜、且悲惨的。
薛羽沉默了很久,目光转到一旁的冷面杀手身上:你是当年指引魔族迁入地底的那些人的后裔,对不对?
魔洛柯不着痕迹地回了下神,算是默认。
薛羽感受着对方经脉中汩汩的灵气,又道:你一定要变成人修,也并不是因为你喜欢一个人类姑娘吧,只是因为你从骨子里就看不起魔族
皮卷上的种种记录,字字句句都流露着上位者的自傲与轻视。
不知是不是因为薛羽的血管中流淌着一半魔族的血,那种愤怒与不甘十分情真意切。
他冷冷地说:当然看不起了,怎么会有人愿意变成家畜呢
魔洛柯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从薛羽膝头抽走那叠皮卷,将它们小心卷起又放回竹筒中。
那姿态与前几日沉默着驱赶他的魔封止有种微妙的相似。
薛羽按住他的胳膊,忍不住道:你也是、魔封止也是,你们身上都流着魔族的血,那个太涂滩这样对待魔族,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跟仇人狼狈为奸?
雪亮刀光一闪,薛羽灵巧向后一翻,看看躲过魔洛柯削向自己手腕的匕首。
魔洛柯收起刀,将竹筒重新扣好,小心翼翼放进胸口衣襟里,这才抬起头神情漠然道:你不需要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
说罢,薛羽再也不看那人,转身气冲冲离开了卷帙所。
作者有话要说: 章纲来看是还剩五章,大概会被我写成六到八章,总之终于快完了。
第117章 117
因为薛羽还在跟他娘演着母子不合的戏,因此每次见面总会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先用雪豹踩点,确认魔心狱在哪儿后人形再偷偷摸过去。
现在的薛羽就跟在外面受了欺负,要回家找大人撒娇卖惨的幼稚园小朋友一样。
他心里乱糟糟的,便本能地想找个窝窝团一下。
以往大人这个角色只能是由岑殊来扮演,可如今岑殊还是个等kiss的睡美人,小王子只好勉为其难去找找亲妈。
之前薛羽跟人在卷帙所说了那么久的话,此时魔族睡觉的时间已经过了。
地底并无晨光催人起身,但显然大家都很自觉,四处能隐约听见窸窣的活动声。
魔心狱自然也不在房间,薛羽找了一圈,发现她在一间自己不曾去过的屋子里。
屋子很大,因此装得下她面前一排排的小萝卜头,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本不知道什么书。
薛羽纳闷了一瞬,突然想起来他们之前说过,魔族也有类似学堂的地方,除了一小部分授礼后资质突变的,安排成一堆儿上老年大学,那些父母资质都很优秀的魔族幼崽,从小就会接受一定的教育。
而当中还有一些特别优秀的比如里面那些还没人大腿高的魔族小崽子们,他们脖颈上编号的最后两位不是七就是八。
他们同昔日的魔心狱一样,也是从小时就被祭祀殿养在身边的预备圣祭司,也就是储备容器。
预备圣祭司的课程中,就有一课要由魔心狱这个大司礼来上。
薛羽来的时候这一课已经到了末尾,因此他也没听见他娘有没有讲出些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魔心狱显然没有任何为人师表的自觉,支着脑袋横躺在这群小崽子面前,依旧是那副散漫的样子。
雪豹蹲坐在门口,在其他人看不见的死角冲他娘晃了晃尾巴。
魔心狱随意丢了个眼神过来。
正当薛羽以为她要打发了学生过来带他走时,却听下首有小崽子突兀道:大司礼该给我们讲故事了。
怎么还有课后故事的环节?
他娘在这儿教书育人都够让薛羽不可思议的了,怎么可能有耐心给人讲故事?
薛羽向下瞧了一眼,却发现那些小崽子们眼睛都是晶亮,而魔心狱脸上也没什么惊讶的表情。
哦,原来这还是个课后保留节目呢。
薛羽饶有兴趣地卧在门边,想听他娘能讲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只见魔心狱挑起凤目觑了薛羽一眼,忽然笑道:那今日就讲一个雪豹报恩的故事。
薛羽:???
他有理由怀疑他娘根本就是故意的!
然而魔心狱虽然是这么说,但其实内容不过是很老套的狐狸书生的故事。
就是说在某个雷雨天里,赶夜路的书生去树下躲雨,正好遇到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狐啊,是小雪豹。
小东西一身毛皮透湿,冻得冰冰凉,书生感其可怜,就把他抱在怀里为他取暖。
这一夜头顶电光雷雨大作,直到黎明时雨势才小了。
晨光透入云层的那一刻,书生怀里的小雪豹忽然落地变成一个唇红齿白的貌美小小少年。
原来这小雪豹正在渡劫,他躲在书生怀里,便借人躯躲过了雷劫。
小雪豹为了报恩,便化作人形以身相许,两人过上了快活的日子,happyending。
薛羽:
他娘这故事可真富有教育意义。
下头这群魔族幼崽虽说有大有小,但最大的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因此并没有觉得美貌少年以身相许书生有什么不对,都是一片哇哇的羡慕之声。
唯有一个看着坐都不太能坐稳当的小萝卜头咬着手问道:晨光是什么呀?
大司礼以前的故事里讲过的,其他人抢着回答道,晨光就是像外面那些亮亮草一样,会发光,还是热的!
小萝卜头懵懂道:哦!
他估计是今天才来到祭祀殿的幼幼培优班里,丝毫没听过这些只有地上才有的故事。
其他那些小崽子七嘴八舌地又给他解释了什么是雨、云、树、书生,却被最后一个问题稳住了。
小雪豹是什么呀?
小崽子们张口结舌:是是
他们眼巴巴向上首望去:大司礼,小雪豹长什么样儿啊?
魔心狱依旧懒散横卧着,面对这些幼稚可笑的问题,竟没有显出一丝不耐来。
薛羽瞧她勾唇角的样子,心里本能地打了个突。
还不待他撒开爪子跑,一根红绫陡然而至,刷地将他掳进怀里,又冲下面一亮:这就是小雪豹。
只见小崽子们齐齐一静,复又张口大叫道:哇!!!
薛羽:!
薛羽虽然已经穿越已久,但还没有这样被人围观的经验,而且这个年纪的小破孩下手都没轻没重,远没有他们天衍宗小弟子的怀抱舒服。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知道雪豹是岑殊的崽,因此才多有敬重。
魔心狱俨然已经变成一个甩手掌柜,面对小崽子们的十万个为什么完全没有任何回答的意思。
但这个年纪的小破孩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就算大人不理他们,他们自己也能说得挺乐呵,所以很多问题倒也不是一定需要一个答案。
小雪豹真的好小啊!
哇!他头发好短,还长了全身!
短头发摸起来好软!
他正中间这条腿好长啊
讲老实话薛羽被他们摸得有点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