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原来刚刚的所见所闻只是一个美丽的梦啊。
乾丙木十分失望。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就好了,乾丙木想着。
那么就算他凝不出灵石,也可以自己种地自己吃饭。
他的目光落回手中的灵石上不,或许现在叫做石头更为贴切,因为本来充入一些的灵气现在已经消失无踪,变得与外面地上捡的普通石头没什么区别。
乾丙木又迟疑着修炼起来,将灵气排入灵石中,果然,他再次进入到那段美梦里。
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多时,乾丙木重新睁开眼睛,面上已经是一副兴奋神色。
这石头不是一次性的!只要一直往里面输灵气,就一直能看!
乾丙木来回看了十好几遍,直至将岸边有多少朵花都数清楚了还是有些意犹未尽。
这样的美梦做一百遍也不嫌腻啊!
与此相比,好像连吃饭睡觉都不那么重要了。
乾丙木正想再做一次梦,忽然反应过来,石头是内城的大人们统一派发下来的,今天有,是不是明天还有?明天会不会和今天的不一样?
想到这儿,乾丙木一下跳了起来,明天的石头他也不能错过啊!
这块灵石自然被乾丙木收下了,他去外面捡了好些石头回来,准备将那些石头充满灵石后交上去。
这一日乾丙木爆发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效率,那灵石的灵气浓郁虽然还赶不上之前内城大人们送的,可也比他自己之前做的要强上好几倍,足可以见其积极性之强烈。
第二天一早,乾丙木美滋滋地去食殿准备换来今天的新灵石。
食殿是按区域分布的,乾丙木去的这个食殿,自然招待的都是跟他差不多的吊车尾修为。
他们每天能吃上东西都算不错,饥一顿饱一顿也属常态。
谁知这一大早的刚起床,这群吊车尾的竟不约而同地聚向食殿,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有点相似的暗喜神情。
魔族居民之间其实关系也并不怎么亲密,特别是外城区。
毕竟大家每天都要为维持温饱而努力修炼,哪有时间搞没必要的社交。
可是今天不一样,大家倾诉欲那都爆棚了,恨不得坐在一起说他个三天三夜。
灵石中布下的幻境本就有些迷惑思维的作用,再加上结尾那句不足为外人道也,因此众人竟真的没有大声嚷嚷的,只互相飞了飞眼神儿。
你看那个了没?
你也看了?
眼珠子互相一对,彼此都是一副心照不宣的神情。
轮到乾丙木去,他接过食官递来的东西,没第一时间把吃食塞衣服里,反而宝贝地把石头藏好了。
大人,今天的还有没有了?他意有所指地问。食官就是个小芝麻官的水平,也是需要每日上缴灵石的,自然也看到了灵石中的美景,而且还比其他人早得到这新一天的石头,里面的景象搅得他此时还有点恍惚呢。
石头是从内城运来,那是什么地方,食官也从没进去过,他便顺理成章以为这又是一次上仙恩赐,半点没有怀疑。
少不了你的!
乾丙木十分欢喜地应了一声,跑回家去享受今日的美梦。
要说这计谋也没多精妙,神往柱水池子里的灵石每日都要换新的,换下来的石头丢弃也麻烦,不如就直接发回下面魔族手里循环利用。
于是薛羽就趁着还没换石头之前寻一个幻境拿手的修士,将池底灵石都做成一输入灵力就启动的幻境。
这事波及范围之广,其实薛羽并没有想着能瞒着魔卫、特别是魔封止的眼睛,谁知这灵石主要还是向外城、中城区投放,还真没进魔封止手里!
再加上大家都默契遵守故事末尾的暗示和告诫,愣是让这灵石平稳地发了三轮。
故事总是要循序渐进地讲,头一个故事是悠然闲适的世外桃源生活,第二个故事就讲小村子发展成水平更高、更热闹的大城镇,再加上全民修仙普及后更加多姿多彩的生活。
魔族们慢慢生出些异样感来:他们似乎也没比我们多三头六臂,怎么却过得这样不同?
第三天薛羽干脆下了猛料,直接将洞穴效应编成幻境塞进石头里。
一些聪明的魔族已经开始思考,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上仙是在暗示,我们也是生活在山洞之中,只看着墙壁上投射的虚影吗?
那么谁又是第一个走出洞穴的人,这些讲述着美梦的石头,是他返回后割开他们身上束缚的利刃吗?
这个故事终于让沉寂了三天的民众忍不住讨论起来,而这三块石头的事终于被魔封止察觉了。
然而此时,距离双限祭典也只剩一次钟响。
魔心狱回到房间时,只见自己儿子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故事编的不错嘛,比我会讲。她赞许道。
早在第一块石头出来的时候,魔心狱就从灵石堆里拨出一部分拿给幼幼培优班的小崽子们。
他们可比其他魔族有基础多了,看到幻境中的故事就相当于上了堂实践课,别提多开心了。
不过还可以上次那个雪豹报恩的故事做出来,他们还都挺感兴趣的。
这些都是软件上的东西,硬件没定下来,现在还不能懈怠呢。薛羽摆摆手,十分头痛道,你影卫中安插的人,有把握将所有魔族在一天内牵走吗?
两人都知道这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一句话的功夫,一人叹气又变成两人一起叹气。
经过这几日相处薛羽也看出来了,魔心狱可以是个很好的先锋,却没法当个合格的领袖。
突出重围的计划做得还算有模有样,可突出去后这么大群魔族要怎么生活却完全没想。
薛羽叹了口气,他觉得这次下地根本不是来寻母的,是来当爹的。
父爱如山,照看数万儿女。
你的影卫卧底要是有法子就继续推进吧,左右我们这边也能想想办法。薛羽含糊地说道。
他们探入地底的人修虽然分裂成了保皇党、革命党和中立党三派,但明面上还是义正辞严地说要帮忙地底被压迫的魔族脱困的。
信息陆陆续续传回地上。
在薛羽搞石头幻境破除落后愚昧思想的这几天,地上地下达成表面统一:布阵,将所有魔族直接从地底传送上来!
薛羽得到的消息都给他们透得七七八八,唯有一条还尽在小群里商讨。
太涂滩?
消息发到小群里,足足好一阵子才有人反应。
这个名字,我以前听过。天星子说。
有人打头,后面小伙伴纷纷接上说自己不认识。
可他们归藏宗博闻强识,脑袋里东西繁杂,只说个名字,还是千年之前的,就算是天星子也再难说出什么。
毕竟是最终boss,能提前知道哪怕一点点东西,也比啥也不知道强。
正当众人发愁之际,却见一条信息冷不丁弹了出来。
我好像也听过。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不擅长的东西好痛苦!又不能出去耍简直是双倍的痛苦!
第119章 119
我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今生要捱这种苦!
小孩儿扒在篱笆墙上,睁着大眼睛偷偷往院子里瞧。
满脸枯绌皮的叔伯趴正在一只老牛身上,哭嚎声惊天动地。
那牛歪倒在一地血泊里,肚上破了个大口子,里面却不见什么肠子和脏器,只剩一团团血糊糊的肉,还被啃得不成样子。
村里人再没肉吃也不会杀牛,那是干活儿用的,是农人的半条命。
这牛明显是被饿极了的野兽咬死,从柔嫩的腹部撕开,内里脏器被吃了个一干二净,转头要吃别的地方时被主人发现了。
亲戚邻人在院子里围了一圈儿,三言两语地用土话安慰。
但安慰也无用,牛没了,不再买头新的只能靠手犁,那得累死。
牛主人伤心至极,甚至哭得背过三回气。
第二天,小孩儿再打这儿过时,忽地闻见一股奇香。
他寻着味道去找,发现正是那死了牛的人家。
牛的尸体早已不在原处,地上的血也被打水泼干净,盖上新土。
厨房门开着,大锅里咕嘟咕嘟滚着肉汤,昨日还为牛死而哭得撕心裂肺的牛主人,此时正掂着锅铲埋头翻搅。
熬得酥烂的牛肉、和发白的牛骨在浑汤里打着旋儿,卷出一阵又一阵浓郁的肉香。
叔,小孩儿扒在墙头朝里叫,锅里炖的是你昨日死的牛吗?
牛主人虽疑惑,却也应了一声。
昨日你明明还哭得伤心,今日怎么就又吃了它?
牛主人莫名其妙道:畜生养着,除了干活儿当然是要给人吃的,难道我还要给它入土为安吗?
小孩儿这个年纪,还不明白这种复杂的情感转变。
牛主人哭时是真的伤心,吃起肉来毫不迟疑,这之间也并不矛盾。
那天临走时,小孩儿被牛主人像逗小狗一样赏了半根牛骨。
他吮着里面泛着油花的骨髓,只记得对方说说的那句,畜生养着就是要给人吃的。
后来小孩儿长大成人,又拜入仙门,成了一名修士。
彼时世间灵气稀薄,天灾横行,青年人索性出山济世。
南域多山多雨多洪流,青年人御器飞过,从即将垮塌的茅屋中救出一家人。
此次洪水太急,他还未来得及将房中金银细软一并捞出,滚着黄泥的洪水便将屋子冲塌了。
青年人十分歉疚,但那一家人依旧感恩戴德,高呼仙长大恩,救了他们全家的命已是足够好的了,一切都没人命重要。
青年人受着跪拜,若有所思。
往后的一段日子,他依旧在济世,可只是救人,再也不帮忙捞东西。
后来,又是大雨,又是洪流,青年人救了一对爷孙。
其中的孙子只有当年的小孩儿那么大,亦用一种同当年相似的语气诘问青年人,明明他还可以救圈中的羊,为什么不救?
孙子话音还没落,便被爷爷举着沾泥的鞋底子抽了上去。
仙人救咱们小命已是大恩大德,不要得寸进尺还想着你的羊!
孙子被抽得满地乱跑,言语间十分委屈。
当时水根本没进院子,捞羊本就是顺手的事,仙人不捞,他自己本来已经要去捞了,却忽地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带离了羊圈。
于小孩儿稚嫩的哭声中,青年人仿佛又忆起了那间飘着肉香的篱笆小院。
手中是裹着浓汤的半根牛骨,里面的骨髓吮起来十分清甜。
畜生就是畜生,也只是畜生。
太涂滩支额侧倚在宽大的石座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梦中萦绕的牛肉香气如被蒸透的晨间薄雾,在朝阳徐徐升起时悄然散尽。
他不再是篱笆院外迷茫的小孩儿,也不再是仗剑的仙者,依旧坐在这漆黑鬼憧的宫殿里,是翻云覆雨的尊座。
也许是因为地底寂静幽邃,他偶尔也会和这里的居民一样小憩一会儿,偶尔也会做梦。
人年纪大了,总会想起一些旧事。
但值此容器更换的紧要关头回忆往昔,好像总也有些不太吉利。
有人来了。
这座漂浮在地宫上方的大殿只有寥寥数人可以进入。
而这样悄无声息的,就只可能是魔洛柯。
仿佛是看出了主人的不快,下一瞬,低矮的黑影停在王座边,太涂滩随意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被裹入一片温软的濡湿里。
后者并没有动作,似乎这对于两人来说,只是再平常不过的醒盹儿活动。
也许是因为刚刚梦到前事,将心比心,便教太涂滩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关于手边人的过往来。
千年前,这座地底城市正处于运行之初,各种规则还很混沌。
或是出于怜悯,或是某种流于表面的慈悲,太涂滩陆陆续续收养了几个被新政磕碰得无家可归的魔族孤儿。
魔封止是第一个,可魔洛柯本不该是最后一个。
然而数百年过去,却再没有新的孤儿能叫太涂滩父亲。
微绷的小腹令太涂滩停下回忆,隐于眉间的戾气也散去不少。
他抽出湿漉漉的手指,语气慈爱地轻呢道:洛柯,过来。
黑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响,接着魔洛柯轻车熟路地凑了上来,默不作声地解开太涂滩的衣带。
他伏在那人膝间温顺地抬头望去,除去了皮质面具,露出的是一张意外清秀的脸。
只是领口依旧系到下巴尖,将脖颈上刺青的编号完全遮住了。
太涂滩仰坐在宽大尊贵的座椅中,眯着眼睛,手掌按抚在魔洛柯的发顶。
于是很快就吞热了。
影卫灵巧地攀上了座椅,他没有把冗杂的布料全部带来,跨跪在座椅沿的是一双蹭得微红的膝盖。
随着他的动作,胯|间的铁质笼套从里被拨弄,发出哗地一声清脆响声。
这柄太涂滩麾下最锋锐的尖刀此时却微压鞘口,将主人的凶刃吞剑入鞘。
剑锷卡入鞘口,收得严丝合缝。
短发发梢沾着额上的湿汗,魔洛柯双眼雾气朦胧,被他自己紧咬住的唇瓣仿若早樱的花苞,是一种泛白的浅粉色,但很快就会红起来。
铁笼套隔一会儿就要响一下,仿佛是囚于笼中的猛兽在不甘地挣扎。
可魔洛柯好像对这此浑然不觉,只是微拧着眉心异常安静,不堪受用的模样看起来亦十分秀色可餐。
太涂滩奖励似的摸摸他的脑袋,语气里带着一种对于听话小孩的纵容:多久没做了?
魔洛柯停了下来。
他匀了会儿气,没有回答太涂滩的话,反而唤道:主人
那声音含混而喑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力道。
明日祭典后能否将属下解开?
空荡荡的大殿中寂静一瞬。
只余那只面貌狰狞的笼套颤抖似的微晃着。
这样发出疑问对于影卫与主人的关系来说,似乎是过分大胆了。
但魔洛柯其实从来都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