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霁月楼事发之后,她才明白,这一切都是秦承泽的选择。
他不是无可奈何,他只想左右逢源。
傅诗妍唇边那抹淡笑依旧,眼尾却缓缓润透。
“可我听到了他和林合的对话,他让林合去买避子药,要下在我茶水里。林合说,怀上了才好,衬了太师心意。他说……怀上了,该怎么跟清辞解释。”
“……”
“他还说,一定要跟清辞有过夫妻之实了,才能让我有孕。这样清辞哪怕要离开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了。”
“……”
“我才知道,原来有个女子叫清辞。”
清辞突然明白了,他那时为何天天急着要跟她肌肤之亲。
唯恐南境王悔婚,他一面卖力让郡主有孕,一面又想绑住她。
明明锁魂木锁的是他秦承泽自己。
他却交托在她手中。
“真可悲啊。”
清辞叹道:“不够衷情,也不够绝情,注定要完蛋。”
“我嫉恨过你,”傅诗妍坦然道,“可秦玉欺你,他竟能袖手旁观,这让我觉得害怕。那是秦承泽第一次让我觉得可怕。”
“……”
“对你尚且如此,那么我呢?”
清辞没想到,自己那桩事落在郡主眼里,她是这样看待的。
傅诗妍伸手握住了清辞的手,“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又提秦承泽,他即已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我也不想怨他了,更不会怨你。清辞,我相信你不是因为恨才留在我身边的。”
清辞点头,“的确不是。”
傅诗妍深吸了一口气,把她拉近了一步,拉到自己身侧。
“你走后,太后派人来传了话,让我明日午时去寿安宫。”
清辞道:“郡主不必慌,太后纵使心中不喜,南境王正支援边境呢,她不会做什么的。”
“没慌,”傅诗妍语气柔和,“太后若有赐教,我也当好生听着。毕竟她盛宠八年,靠得不仅仅是美貌。”
-
月落旭升,新的一日。
傅诗妍推却小蓉捧上的双鸾点翠步摇。
“在欣宜宫中如何花枝招展都无碍,切不可现眼到太后跟前去。”
小蓉不解,“太后是皇上的母后,理性为皇上挑选美貌的嫔妃。”
傅诗妍道:“按我说的做吧。”
寿安宫。
清辞和小蓉一左一右站在郡主身后,立于寝宫之外静静候着。
太后身边的芳姑姑出来时轻轻关上殿门,再面向她们道:“太后昨夜为先帝诵经累着了,还未起身呢,郡主且耐心候着吧。”
傅诗妍颔首恭谨,“是。”
这一等,一个时辰晃眼过去,面前紧闭的大门没有打开的迹象。
小蓉嘟囔了声,“都巳时了,太后怎么可能还未起。”
傅诗妍瞪了她一眼,小蓉赶紧闭上了嘴。
俨然,太后有意为难。
只是罚站倒也罢了,可郡主有了身孕,还未足三月,近来心气又重,久站于胎儿无益。
清辞道:“我去找皇上。”
------------
第二十三章 还恩于稚子
“别,”傅诗妍制止了她,“我若是才站上一个时辰便去找皇上求援,太后怕是会对我更不痛快。”
清辞皱眉,“可你……真的没事吗?”
傅诗妍腹部有些发紧,不知是紧张的还是什么,可她不敢看肚子一眼,也不敢用手去抚肚子,生怕被人瞧出来她肚子里有动静。
清辞看了看她强撑的脸色,凑近她耳边道:“郡主接下来几个月要足不出宫,最好的法子是犯个不轻不重的小错,让皇上当着太后的面罚你禁足,这样太后解了气,后宫也暂时不会拿你当回事。”
最多让人当作笑话嘲上数月。
傅诗妍想了想,低声道:“好,你去请陛下过来。”
-
傅景翊刚下早朝,一如既往去御书房。
御书房前,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询问守门侍卫。
一身宫女装,尽管只有背影,可松挺的脊梁和那永远精神奕奕的身姿实在好认。
侍卫在此时下跪,她也转过头来,同众人一样对圣驾行跪礼。
傅景翊信步下轿撵,没有看她一眼,径直入了御书房。
“皇上!”清辞的膝盖追随着他挪转,在眼前厚重宽大的雕龙木门合上之前,大声道,“婢女有要事请见。”
“进来。”
他嗓音清清淡淡。
清辞赶紧进去,还带上了御书房的门。
傅景翊翻开一本奏折,身边公公已着手墨砚。
清辞想了想,能被皇上留在身边伺候的,定是皇上信得过的人,但说无妨。
“太后召郡主过去,郡主去了太后却迟迟不见,到这时郡主已站了一个多时辰,还请皇上移步寿安宫!”
清辞双膝并拢跪在地上,脊背挺直着,目光灼灼等着皇上的回忆。
宏公公指教道:“郡主身边的人怎这般不懂规矩,圣颜是你能看的?”
清辞顺从低下头,心中却没当回事。
脖子都被自己掐过了,看下他的脸能咋的?
这宫里头就是麻烦。
傅景翊抿了口茶水,眉心一皱,“朕不喜碧螺春,去换庐山云雾。”
“是,”宏公公往外喊道,“小安子……”
傅景翊眉心更紧了,“朕喝的茶不要假手他人,你去。”
“是。”
宏公公放下墨砚的手,恭恭敬敬的躬了躬身,退出了殿内。
只剩下皇上,清辞反而轻松了些,抬起头来,对上他的视线。
“还请皇上挪步寿安宫,为郡主解围。”
傅景翊道:“太后心善,不会过分为难于她。”
清辞道:“可太后不知郡主有孕,郡主不宜久站。”
傅景翊清清淡淡看着她。
“你杀了万华生,朕还留着那孩子何用?”
清辞瞳孔一缩,哑口无言。
对啊,那孩子留有何用?
“小产亦是九死一生,还请皇上……救救郡主。”
她额头触地,虔诚恳求。
御书房里安静如斯,皇上指尖轻点桌面,一下又一下,吊着清辞的心弦。
“为什么要保那孩子。”
清辞咬了咬牙,“稚子无辜。”
傅景翊问:“万华生说了什么。”
“他会说什么,皇上能猜到不是么?”
皇上对秦家的秘要,大抵通过刑审秦太师知道得清清楚楚。
可这时候,明明扯郡主和孩子的事儿,怎么问到师父头上去了?
傅景翊眉心微皱。
万华生都死了,那个孩子于她而言,也没有利用价值了不是么。
难不成昨日万华生三言两语的,把秦承泽洗成了白莲,以至于她旧情难却,非要护住秦承泽的骨肉不可。
“是为了秦承泽?”
“不是。”
清辞抬头回答,目光相撞的刹那,傅景翊避开眼去。
喉间忽有些发痒,傅景翊轻咳了声。
“别说稚子无辜这样的鬼话,朕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