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霍渡拿了齿木望向她,“张嘴。”
闻言,乐枝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略怔半瞬,她依言微张樱唇。
霍渡仔细地给她净了齿,洁了脸,又将自己收拾好。然后握起她的手,用热帕子给她擦手。
他擦拭地极认真,力度却很小,仿佛害怕弄伤了她嫩白的指一般。
乐枝凝着他的脸,柔光印在他冷白的肌肤上,透出一点微薄的暖。她的心底忽然生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如果她与霍渡只是两个普通人,若是能与他这样一直下去,那该多好。
光是想想就觉得美好得让人向往。
这是自亡国后,乐枝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觉得,活着好像还些趣意。可是,美好终归是虚幻的,就像外头柔暖的日光,被厚厚的云层一遮,顷刻之间便消散不见了。
乐枝看着他的脸上暗了几分,偏过身子去放帕子。心尖忽地一动,她张开胳膊倾身搂住他的脖子,将柔软的脸颊埋在他的颈窝,用力蹭了蹭。
在悲戚的现实和甜美的虚妄中挣扎徘徊,她困在自己亲手布下的细密情网中,难以抽离。绵绵密密的酸涩和委屈溢满心窝,她突然窒闷难受得有些想哭。
“怎么了?”霍渡顺势拥住她,问:“不舒服?”
乐枝摇摇头,将脸埋得更深,声音细弱:“让我抱一会儿。”
良久。
久到乐枝觉得自己被撕裂、拼凑,再撕裂,拼凑这样好几个来回,她觉着自己快被拉扯地面目全非了。可理智终究占据上风,难以忽视。
她松开他,与他拉开些距离。然后,她小心翼翼地试探:“你......不喜欢孩子吧?”
霍渡看着她目光避闪的样子,知她所想,便顺着她的期待嗯了声:“不喜欢。”
闻言,乐枝明显松了口气,她眨去眼中莫名的情绪,问:“那、那避子药......”
“别担心。”霍渡抱起她,往内室走去。
待乐枝穿戴好衣衫后,一只亮红的小瓷瓶出现在她眼前。
“这是?”她接过来打开,看见一颗颗小小的红色药丸。
乐枝抬眸,看见霍渡冲她笑笑,她顿时明白这是什么了。她倒出一颗,放入口中。
清甜的滋味在唇舌间化开,香香甜甜的,有一丝玫瑰的蜜甜,回味时还带着一股红参的微苦。
避子药是这种的味道?
似乎看出她的狐疑,霍渡气定神闲地解释:“改良过的,不伤身体。”
原来如此。
乐枝头一次觉得医术好真是太有用了,倒是省得她派人去备药了。她将小瓷瓶收好,起身时望见霍渡含笑的眉眼,心底没由来地一窒。
若是他们有孩子的话,会像霍渡多一些还是像她多一些?毫无疑问的是,那一定会是个很漂亮的孩子。
融了的药滑入喉间,口中的甜味逐渐消散......
乐枝勾起苦涩的唇角,无声地笑了笑。
——他们之间不会有孩子的。
还好,霍渡不喜欢孩子。
但其实,她还挺喜欢小孩子的。
见她一脸愁容与自己挣扎的样子,霍渡没说话,只是静静凝着她。
她走之前那一夜,对着若有似无的弯弯新月,他许的愿便是她能够选他。从来不信天的霍渡,在许这个愿的时候竟用了十分的虔诚。
然后,愿望就真的实现了。
在与楚晏合计封城诱姜兵入城的那几日里,霍渡有想过这个问题,若是乐枝知晓盛阳城的境况,会不会来救他?
他确信,她会救他的。只是,凭她的理智,应该不会自己来。在大仇未报之前,她不会冲动地不顾惜自己的性命。
然而,她却来了。
漫漫黄沙、寒风如刀,前路凶险未可知,她依旧来了。
既然如此,他便不会再给她走的机会。
思绪一直停留在孩子的事上,乐枝猛地想起了皇兄的孩子,钰儿......还在华曦城。
“陪我去趟华曦城好不好?”她伸手去拽霍渡的衣袖,软声问他。
霍渡牵起她,边往外走边说:“要去也得用完早膳再去。”
清晨的空气带着怡人的幽香,乐枝走在他身侧,垂眸瞧了瞧两人相握的手,不自觉地弯了弯唇。
如今,他终于养成要用早膳的习惯了。
真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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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乐枝悬着心,两人用了早膳便启程赶往华曦城。与上回自己出行不同,这回带了好多兵,以备不时之需。
姜国已有人找上嫂嫂,乐枝担心她们留在华曦城引人注目,会不安全。一路上她的眼皮直跳,心里总是安定不下来。
直到进了城,马车朝四合院奔去,乐枝掀开车帘遥遥望向四合院的门时,心口一紧。门外有一群陌生的人,看样子似乎都会武功。然后她看见景心被人强行拉到门外,姐姐和傅羡他们被人拦住,她留在四合院的那几个兵显然不敌这群人,阻止不了他们......
“快!快点!”
乐枝脸色一白,催促马夫。
可有人比马夫更快,安玄阴沉着脸提缰奔腾而去......待乐枝跳下马车时,安玄已经与那群人缠斗起来,招招剑剑看得人心惊胆战。
“快让人帮帮安玄啊!”她着急地望向霍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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