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愿却没有这么乐观:“师父,人神有别,他总有觉醒的一天,我于他而言也并没有那么重要,师父不要寄予厚望。”
空隐:“话是这么说,但除了你我又能指望谁呢?我已经没精力再重新练一个小号了。”
“更不可能替小号挡灾受难了……”
陈愿陷入沉默,果然,不是她命硬,是师父以她腕间的红布条为枢纽,曾在沙场上替她受致命伤,又在遥城助她度过胭脂赤练蛇的折磨,她的命从来都是空隐给的。
否则的话,沦为亡魂的陈愿早就去奈何桥边排队了。
她不过是占着异世之人的便利被空隐选中,即便他欺骗她结下契约,但并没有令她受到实质性的伤害,相反,多年来亦师亦父。
来到书中世界前,陈愿本身就犯了错,做了傻事,所以全然不占理,她不是被空隐强行拉过来打工的,而是没有别的选择。
空隐也是她唯一的选择。
想通这点后,陈愿终于释然了,她只是觉得有些恍惚。
萧大小姐就是牛啊。
自己奶自己是神明,还真给他奶中了。
陈愿瞬间觉得高攀不起,跨阶级的恋爱也很难有好的结果。
她现在知道自己的任务其实是攻略他后,也有点别扭起来。
不过和空隐结契时,她摁指印,签下的合同上边,还是明文规定要让男主萧绥和女主姜昭he,如果不成功,陈愿就无法回到现实世界。
而攻略萧云砚这件事,其实并没有提及,所以陈愿才会答应。
她并不喜欢算计别人的感情,宁愿嗑cp也不想去攻略别人。
仔细想了想后,陈愿问空隐:“我不攻略他成吗?”
阳光下,空隐的面色越来越白,薄如纸般,说:“可以,不过——你要赶在神明觉醒前,让男女主在一起,否则世界坍塌,什么都是白给。”
陈愿:“那他什么时候觉醒?还有师父你是不是不舒服?”
空隐摇头:“我没事,至于觉醒……我要是知道还会只是一个小小书灵吗?谁不想积极向上,冲一把当神仙?”
陈愿:“我不想。”
人如果活得太长,就不会珍惜每一天,自然在永生中觉得无趣。
正是因为一生短暂,渺小的凡人才会努力活得绚烂,去成就连神明都为之惊叹的不凡。
这番话是空隐万万没想到的。
他到这一刻才明白,为什么陈愿是被选中的人,因为她对神明心存敬畏,却不卑微,也不媚俗。
也只有这样,才能做神明的新娘。
空隐目露欣慰,又听陈愿道:“师父你接见陈祁年是怎么回事?你不会收了好处给他开小灶吧?”
空隐:……
他的形象就是如此吗?
算了算自己的时间后,空隐觉得来不及解释了,他从袖中掏出一卷遗诏,对陈愿说:
“这是我替萧梁帝守着的秘密,如今传给你,替我守下去。”
陈愿接过来看了眼,明黄的绢布上什么也没有,她看向空隐。
“你听好了,要用寺庙里的桃花,碾成汁后,覆盖在绢布上,方能得见字迹。”
陈愿点头:“师父你怎么连这种事都告诉我?你是不是……”
陈愿的声音生生断在喉咙里,因为她发现,空隐的身体在一点一点淡化,淡成白色,再到透明。
最后陈愿只能抓住那件空荡荡的红白色鹤氅,还残余一点檀香。
“师父!”
陈愿大惊失色,一时半刻没法接受突然的离别,在她的潜意识里空隐是书灵,书灵与小世界共生,怎么会消亡呢?
她不想升官发财死师父啊。
·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金陵,姜太尉的宅子里,发生了一件怪事。
发生在九小姐姜昭的闺房。
太尉姜九邻是个资深的读书人,不信什么鬼神,却还是亲眼看见了,原本束缚在女儿姜昭手腕上的红布条,竟然摇身一变,化为了一朵褪去鲜红,几乎透明的玉色海棠。
海棠是空隐最喜欢的花。
哪怕他的寺庙里种满了桃花。
对书灵空隐而言,真正喜欢的东西从不外现,要藏在心上。
同样,他真正的布局也才刚刚开始,正如陈愿所想的那样,小世界不倒,空隐不死,他至多暂时进入休眠。
但棋局已经布好,事情不出意外也会按空隐所想的那样发生,各中曲折足以促进加深一段感情,空隐要让萧云砚对陈愿的喜欢,变得坚不可摧。
让那个姑娘成为少年心上的一根尖刺,让本该成神的人心甘情愿留下来,困于红尘之中。
以爱之名,向神明献上新娘,祈求他的庇佑和守护。
空隐承认,是挺无耻的。
这跟卖女求荣有什么分别呢。
……
玄虚阁内,檀香已经燃尽。
竹榻上余温散去,陈愿捧着鹤氅站起身,看向窗外。
天色遽然变得阴沉,明媚不复,甚至渐渐飘起了细小雪花。
她迈步走到庭院,雪粉簌簌,垂落在眼睫之上,带起冰凉触感。
直到这一刻,陈愿才意识到空隐真的是离开了,不知去了哪里,但四季如春的寺庙已和外界无异,寒风刺骨,昭示着隆冬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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