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有些受宠若惊。
他现在拥有的远比在死牢里多,除了橘子还可以选择许多其他水果,可是从来没有人为他剥水果。
他好像更喜欢橘子了。
“谢…谢谢你。”萧云砚的声音有些拘谨,唇边的笑意却很难掩饰。
从小到大,他受到的善意不多,所以很好哄,稍微对他好一些他就会记在心里。
其实对皇家子嗣而言,一生会有许多为他们奉为牺牲,助他们成就大业的人,所以从不会将下属视为亲人,友人。
萧云砚却不同,他拥有的少,所以下属也显得格外重要。
也许是见到了他为玉娘复仇的决绝模样,哪怕没有了蛊王控制,影六还是愿意为萧云砚效忠。
不止影六,其他人也是。
没了蛊毒,也还愿意跟随。
想着至少自己死了,不会被薄待。
听到影卫们自请留下来时,萧云砚微微怔了怔,他没想过的。
一如现在,他没想过陈愿给他剥水果。
吃够了苦的人,不太敢奢求别人的好,别人给的甜。
他怕上|瘾。
可明知如此,萧云砚还是义无反顾的陷进去,陷入陈愿的温柔里,想为她穷巷回头,悬崖撒手。
萧云砚看着少女在膳房忙碌,外面飘雪也不觉寒,没了蛊王,并非全是坏事。
他慢慢吃着橘子,忽然间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富有的人。
比奸商陈祁御还富。
因为他有阿愿,阿愿一个足以。
·
天色渐渐黑透。
夜里的寺庙响起寒鸦的叫声,叫声凄厉,却难撼动膳房里的温馨。
门窗已经紧闭,白烛在桌面流下蜡泪,陈愿又削了一根红烛,保留灯芯削得细长。
萧云砚看得似懂非懂,唇边始终浅浅挂着笑,烛影落在少年脸颊上,显得他安静又乖顺。
陈愿削好红烛,开始上菜。
“长寿面,煎饺,寿桃包,烧麦,腊八粥,还有……”陈愿忍着笑意,说:“简易版生日蛋糕,凑合吃。”
菜色铺陈开,量少而精,恰似美玉,琳琅满目,全部展现在萧云砚眼前。
他下意识眨眼,喉结滚了滚。
“都是给我的吗?”
“不给你给谁。”
陈愿将竹筷递到少年掌心,点头示意道:“一个一个尝,别的小朋友过生日有的,我们阿砚也要有。”
这一刻,萧云砚的心里升起前所未有的温暖,听不听得懂那些奇怪词汇已经不重要了,他完全感受到了陈愿的心意。
她似乎在弥补他缺失的生辰。
弥补他过去的十九年。
眼眶还是不争气地红了,少年微微低头,等收敛好情绪再抬起来时,就看见陈愿点燃了那根红烛,插在她说的生日蛋糕上面。
“阿砚,许个愿。”
陈愿说着,把蛋糕递到他面前:“许完后把蜡烛吹灭。”
萧云砚愣了愣,但还是双手合十,阖上眼眸,许愿道:
神明在上,施福于她。
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少年睁开眼睛,吹灭红烛。
“好了。”陈愿用木勺挖出蛋糕中间最柔软的那一口,递至他唇边。
萧云砚咬进嘴里,似棉花一样柔软细滑,直接甜到胃里。
他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颊,确保不是做梦后,才像个孩子一样笑弯了眼睛。
陈愿也跟着笑起来,她把长寿面端到他跟前,说:“先吃这个,放久了口味会变差。”
萧云砚望过去,清汤小面上卧着一个鸡蛋和两三根青菜,即便如此寡淡也充满了诱人的香味。
等尝到嘴里时,他才知道面是骨汤加了香油,回味无穷。
蜡烛静默燃烧,陈愿也坐下来吃面。
对面安静进食的少年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她看过去,萧云砚正夹着从碗底翻出来的煎蛋,眸底难掩惊讶。
陈愿轻笑:“今日你生辰,多吃一个鸡蛋。”
萧云砚呐呐应了一声。
这种被偏爱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他变得有些患得患失,在膳后抢下了洗碗加收拾灶台的活儿,时不时看一眼坐在桌边玩蜡烛的陈愿。
烛火摇曳,就像少年躁动不安的心。
萧云砚忽然鼓起勇气问:
“阿愿,过了生辰后,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陈愿回过头:“会。”
“我会一直对你这么好。”
萧云砚心满意足,继续快乐洗碗。
擦着擦着他想到更重要的一个问题,空隐消失不见了,他又该向谁提亲呢?
陈祁御?长兄如父?
不要吧。
跟陈祁御提亲也太搞笑了。
他们前不久还被迫“相亲相爱”过。
萧云砚暂时压下这种想法,收拾好膳房后打着灯笼把陈愿送回了禅房,也没打算进她屋坐一会。
毕竟寺里上上下下都是陈祁御的眼线,到时候又有理说不清了。
萧云砚坚决没有迈过门槛。
他要告诉大家,尤其是陈祁御,他是个正人君子。
“阿砚,你过来。”
陈愿见他傻站在门口,不知想什么,就喊了一声,至少别吹过堂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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