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愿心生烦闷,在大厅寻了处僻静的角落请男主男配坐下,自己则掏出陈祁御的亲笔签名,拿给掌柜的过目。
这一次,她终于不用排队了。
说起这张签名,还是陈愿偷偷从陈祁御所抄经文上撕下来的,在空隐寺那段时间,尤其是空隐凭空消失后,陈愿的心很难安宁,陈祁御便带来手抄的经文给她看。
说是助眠。
陈愿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也确实昏昏欲睡,最后翻到落款,想到他投资了全盛酒楼,觉得回金陵用得上,便不做人了。
有了幕后老板这层关系,陈愿轻易就喝上了储藏的荔枝酒,以及不对外客开放的特色佳肴。
每吃一口,都要替莫惊春惋惜一次,她还记得他从前饭量最好,对食物情有独钟,如今倒好,被迫像个修仙之人,不得不辟谷。
他是否有过一刻后悔?
陈愿不知道,就像她不知道饭桌的气氛为什么会如此凝重。
萧绥食不言,动筷几乎没有响,一如他刻板严谨,毫无差错的人生,君子慎独,他里里外外都无可挑剔。
陈愿从来不觉得萧绥会有什么阴暗面,家国情怀几乎撑起他整个身躯,她也未曾见过他的私心,不知道他作为凡人的欲求。
从前她认为那个答案是姜昭。
如今却有些存疑,提及姜昭在苗疆所经历的事情时,萧绥眸底的情绪有懊悔,有怜惜,甚至有心疼,却没有因为爱欲而滋生的痛苦。
换句话说,假如是萧云砚逢此大难,陈愿也会跟着他疼,不自觉流露出痛苦。
爱一个人,恨不得替他受过,以身代之,萧绥却没有。
陈愿的心沉了沉,觉得自己的任务遥遥无期,只能乐观地想,是萧绥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喜欢,没跨出师徒那条红线。
她不能着急,也急不来,更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强行撮合,适当地推波助澜无伤大雅,强行嗑cp,必遭天谴。
陈愿垂眼,有点难受啊。
为了安慰自己,她又奖励了自己一个炸鸡翅,吃得正开心时,忽然感觉头顶上方多了道炙热的视线。
这道视线有些爱恨交织的意味,让陈愿一下心虚,猛然抬头。
只见楼梯拐角处,从二楼雅间陆续有人下来,唯独那少年遗世独立,高贵清尘,如兰似鹤。
陈愿眨了眨眼睛。
萧云砚。
她下意识紧张,怕他误会,刚想开口解释,就听少年道:“你慢慢吃,我在外面马车里等你。”
萧云砚垂眼,对望过来的萧绥微微颔首,没有要打扰他们的意思,他面色如水,大度从容,给足了陈愿信任。
陈愿心中一暖,然而未过多久,她又在楼梯上看见了熟人。
不再盛气凌人的高小侯爷。
他不知是经历了什么,甚至不敢多看陈愿一眼,像避什么洪水猛兽,只握紧腰侧长鞭,飞也似地逃离了酒楼。
高盛很少会惧怕旁人。
他又和萧云砚一前一后出现,陈愿本能察觉出猫腻,也难怪萧云砚一改吃醋的本色,大方得不可思议,原来是他心里有鬼。
陈愿松了口气,也觉出了荔枝酒的甜味,她喝得肆无忌惮,萧绥眸色加深,劝说道:“阿愿,不要贪杯。”
陈愿点头,看了莫惊春一眼,“假瞎子”也不装傻,寻了个由头往酒楼外走。
只剩她和萧绥后,陈愿才问道:“公子有什么话想与我说?”
萧绥饮下一口薄酒,酒性不烈,无法让他口吐真言。
他抬眼看着陈愿,有月色不吝惜明光,落在她脸颊和长睫之上,显得朦胧又模糊。
萧绥心里某个角落滋生出不该有的妄念,他喉结滚了滚,沉思片刻后道:“……我近日听闻,陈国发生了内乱。”
话落,好似松了口气。
青年音色沉沉,终究还是用一件事掩盖了另一件事。
“什么内乱?”陈愿酒意散去,生怕邺城发生宫变,这是她最不愿意看见的。
萧绥轻握住酒杯,凝着杯中液体道:“是陈祁年。”
“他迫不及待想要上位,据影卫回禀,陈祁年囚|禁了他的父皇,陈文帝。”
“啪”的一,陈愿手中的杯盏掉落,她怔愣后直接站了起来,俯视着萧绥道:“这不可能。”
陈国皇嗣单薄,就连亲王都寥寥无几,陈祁年是唯一的皇储,他不会也不需要逼陈文帝禅位。
萧绥见她情绪激动,连措辞都变得更加小心:“阿愿,兴许其中是有隐情,又或许你弟弟一时糊涂,总之,并未酿成大错。”
这场宫变几乎没有见血,在陈祁年的野心和沈皇后的支援下,陈文帝选择了示弱,放出政权,说是囚|禁,却也担着太上皇之名。
横竖是关上门家里的事。
陈愿已然冷静下来。
萧绥有些奇怪,不免问道:“阿愿,云砚他没有告诉你吗?”
如果说先前关于姜昭隐瞒一事,陈愿是无意说出口,萧绥这一问,却并非问心无愧。
哪怕他以君子之礼要求自己,也还是没办法忽略在罅隙间生出的一丝小人之心。
若是一般女子,可能要想上许多,甚至于自己默默难过,陈愿却不同,她的思维经过战场的洗礼,也不是古代三纲五常下的世家女子,她直切主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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