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眼睛变得不同了。
它依旧是由无数颗正常大小的人类眼珠组成的,但那些眼珠不再随意排列了,布满血丝的红眼珠们统统跑到中间,攒成了球,其他眼珠则围着这颗球包了一层又一层,每颗眼珠的视线都和它们共同组成的大眼球保持一致,朝向了同一个方向。
因此,岱迦有了猩红的瞳孔,有了实际的视线。
唐泽之前是和组成岱迦的一部分零散鬼魂对视,但就在刚才,他是被邪恶的神明亲自凝视着。
这个认知让唐泽打了个寒颤。
他真的能结束神的生命吗?
岱迦并不知道,眼皮子底下这个蝼蚁般的人类有着怎样荒谬的想法,它只是感受到了来自于人的视线。
这让它来了兴致,想要端详一下这个人的模样。
上一个敢凝视它、和它谈条件的人类,男主人,它可爱的玩具,就在刚刚失去了生命体征,变成鬼魂,融进了它的身躯之中。
它并不觉得可惜,只是有些无聊,迫不及待想要换个新的人来玩玩。
挤在窗框里的巨大眼球转动着,朝唐泽这边看,唐泽想逃,却被神的力量定在了地上,一动不能动。
就在他陷入绝望的时候,妹妹忽然动了。
岱迦神此行,就是来找妹妹算账的。
岱迦的身躯里凝结着无数鬼魂,它并不缺那一个两个,所以,对于“妹妹的灵魂在外游离”这件事,它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神的威严不容挑衅,妹妹必须要为抢夺神的猎物而付出代价。
岱迦这次现身,不仅要吸纳妹妹的灵魂,还想把之前不着急要的报酬都索回来。男主人和这对姐妹的恩怨情仇,它有点看腻了,它要让这场戏彻底结束。
妹妹,姐姐,她们的孩子......
洋楼里的所有人都要死。
妹妹对此心知肚明,她从没指望和神友好相处,因此,她下手也带了十足的决心和不留余地的狠厉。
岱迦太过轻视妹妹了,它那压倒性的庞大力量是它这样做的资本。
它还没发力,只是出现在了这里,整栋洋楼就被它的“场”全面覆盖了,场无形,但身居其中,妹妹就能感受到无数令她头疼的限制。
场的出现,让妹妹无法再像以前一样闪现了。
于是,她在那只眼睛刚转了一点的时候腾空而起,如离弦之箭朝窗户的中央冲了过去,把长着刀片指甲的左手五指,扎进了那片湿漉漉、黏糊糊的眼白之中!
岱迦受到了攻击,低声嘶吼起来。
神的嘶吼是无声的,之所以人类能感受到,是因为周遭的一切都会因为神的痛苦和愤怒而颤抖。
洋楼再次像地震般晃悠了起来,随着这股摇晃,唐泽忽然感觉神的限制消失了,他终于能离开这里了。
唐泽没有一丝犹豫,立刻跑上了二楼。
在拐进走廊前,他还是偏头朝那扇窗看了一眼。
只见妹妹悬浮在窗前,在神的“嘶吼”之中,她将双手扎进那只眼睛的红瞳两侧,用力拉拽撕扯,往下挖,往中间使力,想要把岱迦的瞳仁直接抠出来。
她的周身充满了凌乱的气流,让她的裙子和长发都随意地飞舞。在发丝之下那张苍白的脸,则又狰狞又扭曲,看不出一点美丽的模样了。她现在这个样子,活脱脱是一头为了保护崽子而龇牙咧嘴的母狼。
可在岱迦面前,妹妹还是显得太弱小了。
即便她母性爆发也无济于事。
妹妹的身影在“场”的侵蚀下变得越来越透明,就连她刻意强化过的双手,也在触碰到岱迦的体/液后被腐蚀得见了骨头,然而她遭受的苦难还不止于此。
无数个瘦长的怨鬼从岱迦的身体里游了出来,顺着窗框钻进了客厅。怨鬼没有意识,也不强,但它们数量极多,还抱团,就像一群黄蜂,一群蝗虫,一群鬣狗。那些鬼魂飘到空中,一个个扒在妹妹的身上,扯着她的头发,拽着她的胳膊,撕咬她的小腿......
妹妹坚持不了多久了。
唐泽抿抿唇,头也不回地冲进了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并不是他和温芷的房间,但无所谓,他只是需要一件东西,而这个东西,他在经过卧室门口的一瞬间就瞥见了,他甚至不用再拐去洗手间找。
那是一面立式穿衣镜。
这个穿衣镜就摆在床和衣柜之间的空地上,人睡醒后换上衣服,就可以到镜子前照照看,非常方便。
唐泽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抓起穿衣镜的两边,将整个镜子举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镜子应声而碎,他跪了下来,把穿衣镜的架子拿到旁边,在一地的碎片中,找到了一块巴掌大的、边缘很锋利的镜子。
唐泽抓着镜子的手微微发抖。
他的第一场逃生片过得异常艰辛,他与鬼魂斗智斗勇,以遍体鳞伤为代价,才勉强活了下去。
这种级别的难度让他觉得无望,没有提前标明次数、似乎无穷无尽的逃生片也让他心灰意冷。
在经历第二场逃生片的时候,他想过躺平等死,但获得血瞳后的一个重要发现,给了他坚持下去的希望。
他的血瞳,可以让他看见鬼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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