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月!”
管家忍不住叹气,他能理解梁先生的恨铁不成钢,可影月少爷也很可怜,为什么一定要闹成这样呢?
穆影月等着戚缘朝自己伸手,他想跟她走,去哪里都行,不要再留在这个冰冷的没有一丝活气的家里了,他不想变成这个家里的幽灵。
戚缘转身往外走,穆影月自己拉着行李箱跟上,走到门口时,戚缘突然回头,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梁少渠:“梁先生刚才那样矢口否认自己有孩子,那么想必也不会承认自己认识戚行云吧?”
这个名字一出来,穆影月与管家是一头雾水,原本面色冷凝的梁少渠却如遭雷击,他在原地愣了几秒钟,见戚缘已经带着穆影月走远,一时间,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行动追了上去:“等等!等等!戚小姐!戚小姐!”
戚缘原本就没打算走太快,梁少渠会追出来也在她意料之中,只是这一回,两人的位置显然调了个,现在是梁少渠得求她回答问题了。
“你刚才提到了戚行云,你认识她?她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会认识她?”
戚缘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很奇怪地问:“我长得不像她吗?”
见过她跟妈妈的人都说她们母女俩长得很像,怎么梁少渠认不出来?他是真的认不出来,还是认出来了假装没认出来,又或者是,他逼迫自己不认出来?
梁少渠呆呆地看着她的脸,目光在戚缘的脸上来回打量,内心一片惊涛骇浪,戚行云这个名字,已经二十多年再没人对他提起过,一时间,鬼使神差,他竟没有再问戚缘跟戚行云的关系,而是问:“……她在哪?”
一想起妈妈,戚缘眼睛里顿时浮现出一片水雾,只是她不愿意这样的脆弱被人发觉,尤其是在这个叫梁少渠的男人面前,“死了。”
梁少渠嘴唇动了动,“别跟我开玩笑,我是在认真问你,她在哪儿?”
“她死了!”
戚缘忍不住大声回答,眼尾渐渐泛红,她按捺不住内心的怨恨与愤怒:“你为什么还有脸问这种问题?我跟她长得那么像,从第一次见面你就应该认出来,你为什么没有?为什么非要我说你才肯认?”
梁少渠仓皇后退了几步,眼神尽是不安,他摇着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戚行云死了?你说她死了?”
他像是受到了重大的打击,一时间竟没有再继续询问戚缘,浑身像是失了力气瘫软在地,幸好管家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而戚缘根本不愿意再跟他废话,快速往前走。
穆影月不解地看着奇怪的梁叔叔,但没有心情关心,他跟上戚缘,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梁少渠被管家搀扶了半天才茫然抬头:“戚缘人呢?”
管家小心翼翼地回答:“梁先生,戚小姐刚才已经带着少爷走了……”
梁少渠推开他就往大门跑,在穆家工作这么多年,这还是管家第一次瞧见素来优雅从容的梁先生有这样失控的一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戚缘生起气来,油门踩得飞快,恐怕要连接好几张罚单,她看起来很焦躁,能感觉到她心情很不好,穆影月乖巧地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看着戚缘在面前走来走去,眼珠子也跟着左转右转,最后戚缘烦得一脚踹在柜子上,他才怯怯地喊了她一声。“小缘?”
戚缘瞬间回头看他,那目光格外冰冷,令穆影月下意识感到不安,他不由得伸出手拽住戚缘的衣袖:“小缘。”
“有时候我真生气。”
戚缘对他说,“梁少渠凭什么对你这么好,这么多年却对我跟妈妈不管不问?是你抢走了属于我的东西。”
穆影月一脸茫然,半晌,讨好地冲戚缘笑:“都给你,小缘……都给你。”
本来戚缘真是窝了一肚子火,看到穆影月空灵的眼神,又失笑:“得了,我跟你置气干什么。”
说着像是泄愤般,抬手把穆影月一头黑发揉得乱七八糟,穆影月也不懂为什么,但他能感觉到小缘不那么生气了,于是傻傻地笑,戚缘在他身边坐下,此时此刻,好像只有这只单纯的小鹿能听一听她内心的烦恼。
“影月,你讨厌梁少渠吗?”
穆影月想了想,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他感觉得出来,小缘就是因为梁叔叔才生气,那他是应该说讨厌还是不讨厌呢?怎么说才能让小缘高兴?
“算了,我问你这个问题,那不是为难你么,他虽然不是个东西,对你却还算好。”
穆影月乖乖看她,戚缘又问:“那要是我告诉你,梁少渠是我爸爸,你会不会感到惊讶?”
第65章
穆影月花了足足有一分钟,才明白戚缘在说什么,他对此茫然不已,梁叔叔、小缘?
梁叔叔是小缘的爸爸?
戚缘还在等他回答,穆影月呆呆地摇头,也不知是说他不不惊讶,还是说他反应不过来。
戚缘往后倚在了桌子上,长长的叹了口气,“真烦。”
穆影月不知道怎么讨她开心,只好去扯扯戚缘的衣袖,笨拙地做了个鬼脸给她看,之前他有看到过戚缘做,就悄悄学会了。
戚缘还真被他逗笑了,又跟撸小狗一般揉了揉他的头发,无论是让韩雅还是圣一去做的鉴定,最终结果都跟商榷的相同,戚缘不能够百分百信任商榷,但韩雅跟圣一同时做手脚的可能性为零,这下她就是不想承认也得承认。
而另一边追出来的梁少渠早就看不见了戚缘的车,他想开车去找,又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戚缘住在哪儿,要是直接去商家大宅,又避免不了惊动商老先生,最后他只能选择开车去往华瑞大厦找商榷。
华瑞跟上光除却共同投资了《青麓》之外,并无过多交集,而且即便有共同投资,也用不着商榷跟梁少渠两人亲自出马,所以他俩为了工作见面的次数五根手指头都数得出来,为了私事那就更是从没有过。
但商榷早已知道戚缘跟梁少渠之间存在血缘关系,虽然他认为梁少渠是个失职的父亲,不配做小缘的爸爸,可怎么说梁少渠也算是他的岳父,且这其中要是有什么误会,以后父女俩和解,他在中间兴风作浪故意刁难,很可能会被小缘秋后算账。
由己度人,商榷幼时也曾渴望过母爱,哪个孩子不想要父母的爱呢?小缘也是,她的成长过程中完全没有爸爸的存在,这个人如果是死了倒也罢了,偏偏他还活得好好的,甚至事业有成,是出了名的体面人。
怎么能没有怨气呢?
所以商榷不能直接去见梁少渠,但也不能晾着太久,就这样,梁少渠在休息室等了足足半个多小时,商榷才回来。
他一进来便面露歉意:“抱歉,梁先生,刚才有点事,所以来晚了些。”
梁少渠现在哪里有功夫在意这个,他急忙问道:“商董,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见一见戚小姐,我从穆家管家里要到了她的电话,可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肯接,请你帮帮我,让我见见她!”
商榷笑了笑:“梁先生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直接就要见小缘,可我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梁少渠面色复杂:“商董,我没有别的意思,请你不要误会,只是戚小姐跟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她又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所以我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商董不放心的话,可以在旁边看着,我保证我没有一丁点的恶意。”
他似乎是怕商榷不知道,自己一旦说漏嘴会给戚缘带来麻烦,显然在梁少渠心中,戚缘在商家的生活必然是如履薄冰,毕竟前车之鉴数不胜数,女明星嫁入豪门的不少,但真要说幸福,那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戚缘没有优越的家世,一旦跟商榷起了争执,她拿什么跟商榷斗?还不是任人捏扁搓圆,毫无招架之力?
“梁先生不用这么紧张,小缘已经都跟我说过了。”
梁少渠一愣:“说过了?”
“对。”
商榷本来想说他已经为他们两人做过亲子鉴定,可转念一想,现在父女俩尚未和好,还处于对彼此的误解之中,且小缘拿到梁少渠头发的行为……不是很光明磊落,梁少渠知恩图报,对穆家看得比自己性命都重要,若是被他得知小缘哄着穆影月就为了他的头发……
“梁先生还有什么疑问吗?其实我早就觉得奇怪了,去年在我父亲的寿宴上,梁先生明明是第一次看见小缘,却对小缘很排斥,这是为什么呢?”
梁少渠嘴唇微颤,却是说不出话来。
他对商榷道:“这是很多年前的旧事,你兴许不晓得……”
“既然已经是旧事,那就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吧?”
梁少渠正要说点什么,却还是摇头:“不,我不跟你说,我要见到戚小姐才行。”
商榷问:“不可能你想见小缘我就带你去见她,至少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见她,如果你见到她是为了质问她、指责她、伤害她,那么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的好,我绝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我是有问题要问她。”
“问什么?问她是不是你的女儿?”
梁少渠闻言,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地看向商榷,眼神满是恳求,见状,商榷轻轻点了下头:“如果你叫梁少渠,如果你曾经有过一个名叫戚行云的女朋友,那么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小缘就是你跟戚行云的女儿。”
梁少渠嘴唇哆嗦的更厉害了,不仅是嘴唇,当他想要稳定情绪时,发现自己居然连双手、全身都跟着一起哆嗦,他舔了下嘴唇,急切地想问点什么,可嘴唇哆嗦半天愣是一个字没能蹦出来,他又想乞求什么,但话到了嘴边仍然没有丝毫声音。
商榷看到他这样也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他伸手来搀扶梁少渠,怎么说梁少渠这年纪也差不多够做他父亲了,更何况他真是小缘的爸爸,也就是自己的长辈,商榷可不敢真的不管不顾。
“梁先生,你先冷静一点,喝点热水,坐下来慢慢说。”
此时此刻的梁少渠哪有平日里的意气风发与成熟稳定,商榷把倒了热水的一次性纸杯放到梁少渠手里时,他双手疯狂颤抖,里头的水洒在了他的裤子上,他慌乱洗找纸巾想擦拭,结果手忙脚乱,把剩下的水也给弄洒了,场面顿时一片狼藉。
商榷不是铁石心肠,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梁先生,你还好吗?”
梁少渠抬起一只手冲他摆了摆,一副想哭又想笑的模样,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早该想到的……真的,我、我早该想到的……她跟她长得那么像……”
商榷感觉梁少渠好像都不会说话了,这会儿叫谁来看能把他跟上光的执行长放在一起相谈并论啊!
看样子,事情应该并不是小缘想象中那样,而是另有隐情,这些年梁少渠一直没有结婚,身边也不曾有过女伴,更不曾听闻他有孩子,他仿佛把一生都献给了上光,从人品上来说,梁少渠的风评非常好,哪怕是商榷的父亲都曾经感慨过要是能把梁少渠挖来华瑞就好了,只可惜此人知恩图报,开再高的薪水也没能把人挖走。
商榷就这样在休息室陪着梁少渠说了很久的话,梁少渠也知道,自己要是不实话实说,商榷不会让他去见戚缘,这让他意识到,也许戚缘在商家的生活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难熬。
他苦笑对商榷说:“之前我一直对她很反感,可得知了她是我的孩子,我就没法再这样看着不管了,如果她真的过得不好,我可不会饶了你。”
商榷幽幽道:“您还是先想办法怎么跟小缘解释,让她原谅您吧,否则您可别想收拾我。”
梁少渠立马用求助的目光朝他看过来,商榷也很头疼:“您这看我也没用啊,我没养过孩子,您不是还养过吗?”
梁少渠尴尬道:“……影月他情绪比较敏感,其实我也没有怎么养他,就是时不时代替穆董去看他一眼,再跟穆董汇报一下他的近况。”
所以说,他也没有很好的育儿经验。
“那要不这样,我先回去给您探探口风,小缘要是乐意,我就通知您,她要是不乐意……您就再等等?”
梁少渠也是近乡情怯,他从戚缘口中听到那个名字时,只想追上去问个究竟,可知道了戚缘是自己的女儿——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还能有个孩子,商榷能感觉到他内心的震惊与激动,梁少渠他怂了。
他不敢去了。
商榷说戚缘一直很想要爸爸,却又因为爸爸从未出现在她的人生里而感到生气与怨恨,就算他现在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原谅,所以梁少渠没有办法,他只能拜托商榷帮忙。
因为跟梁少渠商议对策,下午商榷回家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左右,他进了客厅没看到戚缘,只看见穆影月,便小声问:“小缘呢?”
穆影月不理他。
商榷也习惯了,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卧室门口,结果戚缘并不在,戚缘的公寓是跟穆家豪宅比起来小,其实还是挺大的,商榷转到另外一个客厅的玻璃阳台前,才看见戚缘一个人坐着发呆。
外面天黑了大半,她单手托腮往外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不敢打扰她此刻的宁静,等了很久,直到戚缘换了个姿势,他才敢出声:“小缘?”
戚缘瞥他:“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嗯……公司有点事,不过已经解决了!你呢,今天在家做了什么?”
戚缘撇了撇嘴:“没干什么,就是出去了一趟,开车带影月去他家拿了点行李,他以后要在我这里常住,你不会生气吧?”
商榷哪里不知道她是因为梁少渠把关怀都给了穆影月,所以才要从穆影月身上气梁少渠,怎么会生气?“没事的,他想住就让他住,那你呢?你还好吗?”
戚缘奇怪地看他一眼:“我能有什么不好?你到底想说什么?这么晚回家就算了,还神神叨叨的。”
商榷原本想帮梁少渠跟她解释,但话到嘴边也怂了,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贸然开口,毕竟这样不好,万一小缘不仅没有原谅梁少渠,还迁怒到他身上怎么办?
电光火石间,商董已经变了卦,“我是想问你今天晚上有没有特别想吃的菜?你只管说,我保证给你做出来!”
戚缘无语极了:“随便吧。”
她看起来心情真的不是很好,商榷更不敢帮梁少渠说话了,他斗胆亲了戚缘一口,然后快步走进厨房给梁少渠发消息,原本说好电话联系,不过家里太安静,他怕小缘听到自己给人打电话。
梁少渠那边也正等得焦灼——他就在戚缘家楼下,只要商榷说一声,他立马就会去到戚缘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