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光线的变化确定每天的时间,但是到了晚上这一招就不管用了,只能硬着头皮扛过去,安静的监室只有他的呼吸声。
才三天的时间,原本精神焕发的男人就被搞的形容枯槁,头发散乱,胡渣也生了满下巴。
他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和他同样住在单人间里的孙三阳,偏偏他每次找她谈话的时候她都一派闲适,等他自己真正被关进来,才是真正懂得了什么是度日如年。
到第三天的早上,他的心底才后知后觉地升起了一丝恐慌。
“胡瑞。”
男人的声音隔着一道铁门响起的时候,胡瑞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向铁门,手掌“啪“地拍在门上,发出一声巨响。
“是谁?梁所吗!我还有事要说!提押我!”梁瑞顺着铁门缓缓下滑,跪坐在地上,嘶哑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求你,不管是谁,让我出去......”
“你说,还有话要说?”隔着一扇门,男人的声音随着蹲下,贴着下面的小口越来越清晰,“可是我看你上次的笔录,最后梁所问了你三遍,你都说没有任何内容补充,态度很坚决啊。”
梁瑞眼神一慌,急忙拍打着铁门分辩道:“不不不!你听我说!上次我脑子不清楚,忘了一些东西!我这次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男人沉吟半晌:“你确定?”
梁瑞迫不及待拼命地点头:“我确定!”
三秒钟后,他听到铁门落锁的声音,就像听到世间最美好的音乐。
陆藏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跌坐在地上,形容枯槁的梁瑞。
“你是梁瑞?”他起身背对着他,声音中带着冷意,“收拾一下,跟我过来吧。”说完,就兀自往审讯室走过去。
而梁瑞则是被人从地上架起来,脚步虚浮地晃到卫生间,胡乱洗了个脸,整了整头发领口,强行打起精神到了审讯室。
刚一坐下,他就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呜呜”地哭了起来。
陆藏坐在对面冷眼看着,心里满是厌烦。
他自诩比愿意多动脑子,但从不自作聪明,也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很显然,他对面现在就坐着一个,而且因为他的自作聪明,他,还有整个警队都吃了大亏。
“说吧。”他说道。
梁瑞哭了一会儿,把几天呆在监室里的憋屈之情发泄了个彻底,这才抬头看先对面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和自己说话的男人——男人穿着棕红色的羊绒大衣,扣子一颗未系,里面是一件深蓝色的毛衣,脖颈修长,脸部轮廓英朗,两条浓眉此刻蹙起,浓眉下深邃的眼眸正盯着自己,那里面一片冰凉。
竟然是这样一位年轻英俊的男子。
梁瑞看着他,再想想自己。年纪相仿,一个干净利落,另一个邋遢颓废。
可是三天前,他明明也是可以像对面这个男人这样的,怪只怪自己自作聪明,误入别人的全套而不自知,还犯下大错,企图用谎言来为自己脱罪。
沉默了半分钟之后,梁瑞紧握的双拳终于松开,整个人也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座椅上:“抱歉,我说谎了。”
他闭上眼,回想起当日发生的事,露出痛苦的表情:“那天,我照原来的安排去和孙三阳谈话。她是个非常厉害的人,厉害到我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人......我带了她整整九天,按照上面的吩咐每天让她重新作供一次,可诡异的是,她每一次的供词虽然都有所出入,但关键地方却都出奇的一致。”他微微张开眼,苦笑道,“我承认,我心中被她激起了斗志,曾经幻想过自己某一天突然听出了她话里的破绽,成了破案的大功臣。”
“我想,她也看出来了,所以,她成功的利用了我这一点。”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简直愚蠢至极,“在她的蛊惑下,我关掉了录音笔,并且听她的话,把她给我的一张小广告藏在了口袋里。”
“等等。”陆藏突然开口打断了他,“关于这张小广告,能不能再说的详细一点?”
梁瑞点点头:“那天她就这么坐在我对面,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张纸条塞进我手里,并且告诉我,只要我把这张纸条贴在朱建勇家对面的墙上,她就愿意告诉我一条线索,她还说这条线索关乎着能否给她定一条罪。”他两只手撑在额前,语气无比懊恼,“我当时只想着有了这条线索就能给她顶罪这件事,其实对她说的话也没全信,只想去先看看情况。”
“我从网上一搜就搜到了朱建勇的家,到了那儿,我只看到了满墙的小广告。”他说到这里,眼里突然带了点愤怒,“我其实根本不相信她的话的!”他刚刚放松的双手又握成拳,“她这种杀人犯说的话我怎么会信?她让我把纸条贴上去,一定是想利用那张纸条去联系什么人,我偏不想让她如愿!然后我就逆着她的话,把所有小广告都撕了下来。”
时至今日,他还是拼命想减轻一点自己的负罪感:“我当时在撕之前其实已经把所有现场照片都拍下来了!”他指了指陆藏面前的档案,“上一次!就是上一次,我把这些照片已经都交给梁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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