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殊又按了一声门铃,喊:我是徐队长派来接您去协助刑事工作的,听说您昨天刚回国,今天就来叨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四周寂静无声,依旧是没有回音。
突然,她感受到一股暖融融的光,自头顶照下。
下意识的,叶殊抬起头,正对上那个男人灼灼似火的目光他的眼珠子很黑,眸光很深,仿佛亘古不变的雕塑一般,很久未曾转动。
察觉到叶殊的视线,他微微侧了侧头,动作与弧度精准到几乎用规尺测量的程度,像是一座每隔一小时才会摇曳钟摆的木座老钟,有自己的衡量与准则,轻易不出声提醒这个世界。
纪先生?叶殊梦呓一般呢喃自语。
有事?他没否认他是纪零,说话态度虽冷淡,却并不疏离漠然,而是带着十成十的疑惑。
他的目光贪婪地横扫叶殊浑身上下,半晌,做出一丁点他感兴趣的结论:强迫症,袖口没有一丝褶皱,纽扣只扭第一枚,上面有习惯性的脱线痕迹;你的身上没有充满恶意的香水味,很凑巧,在第一面的情况下,你博取了我的好感。我并不讨厌雪花霜的味道,这比一些护肤品上刺鼻的酒精味和谐太多;你的指甲里嵌入了阿莫西林的药粉味道,是用来消炎的,你最近受伤了吗?腰部还有残留的腥味,子弹那股甜滋滋的金属味,甚至是浓烈的酒精味,是枪伤吗?
他的每一句询问都不像是冲着叶殊来的,反倒是自己对自己的推测进行自我质问,企图从与自身的探讨中获得某种肯定行为的答案。
叶殊一声不吭,静候他中止那喋喋不休到莫名其妙的言论。
凡是天才,都很疯狂。
单凭他嗅觉灵敏这一点,还是勉强承认他的成就,谬赞他是天才吧。
叶殊感觉冷了,山风卷入她的衣领,让她环抱手臂,哆嗦了一下。阳光还未来得及融化这些白雪一样的雾絮,昏黄灯光将那些纷纷扬扬的雾霭,照得如同折入银光的蛛丝,一寸寸,松针一般蛰入人的皮肤。
纪零的瞳孔微缩,按下了窗边的按钮装置,啪嗒一声,打开了楼下的门。
他虽一言不发,但叶殊也能从他的行为举止中了解到,这是邀请的意思。
她二话不说,抬步跨入这间质感特别的小洋房里。
屋内有一张长桌,由年代久远的厚实木板搭建,上面摆放着一些蒸馏的玻璃器皿以及各类碾压草本物的瓷囊,与小捣锤。桌后是一个抛光过的木柜子,里头摆满了成千上万的瓶瓶罐罐,从那一丝缝隙里,偶尔流出一线隐秘的辛香。
叶殊对他感到好奇,走近一看,却发现那些瓶内装着古怪的事物:譬如一颗乳牙,下面摆着一张精致的标签,滚了银边,上头写了六岁躯体的废弃物;又或者是一滴血,标签上记录着吸血公爵的食物,等等,诸如此类。
她猜不透这个男人的意图了,只知道他不但神秘,还有些偏执。
你喜欢这些味道吗?突然,在她身后传来一个低哑的男人声音。
叶殊猛地回头,对上纪零清冷的灰茶色双瞳时,心底蓦地一惊,微笑:纪先生收集这些东西是做什么?
记录气味,害怕遗忘,纪零冷漠地说道,我会记录所有出现在我生命里的气息,也包括今天擅自闯入的你。
叶殊闻言,头皮发麻。她总有种异常不适的感觉,这种触感难以言喻,如同被一根细密的针贯穿了心脏,那银丝不足以刺穿她的毛细血管,却也能散发力量,扎在最深处,隐隐作痛。
纪零的目光就是有这样透彻的剖析能力,窥读她的七情六欲,所有的内心百态。
记录我的味道?她呢喃自语,哂笑,我能怎么被记录呢?又或者说,我是什么味道的?
你的味道很新,我并不排斥。相反的,我对你有某种强烈的控制欲。纪零忽的走近几步,他纤长的指尖抚过木制桌面最上一层,白润的指腹像是一颗玻璃珠一般,轱辘轱辘沿着陡峭不平的脉络,一寸寸逼近,最终触上叶殊的耳侧。
他的气息很清新,带有古怪的草木味,近在咫尺,逼得叶殊不得已闭上眼睛,仿佛刻意忽略入侵者的侵犯,允许对方攻城掠地似的。
就在叶殊做好准备之际,纪零又垂下手,带起一股和煦的气流,由上至下。
他低声说: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迄今为止,这个世上所有的味道,我几乎是过鼻不忘。可唯独你,暂时让我觉得有些棘手。如果你让我一直闻着你的味道的话,那么,我就答应帮你做事。这是交易,你我之间的交易。
这个怪人
叶殊适时蹙眉,换一个人对她说这种话,她都可以当机立断拧下那个臭流氓的手臂,可独独纪零,让她颇有些束手无策。
他的眼底是一种近乎痴迷的神态,不疯狂,却兴趣盎然,看她如同看一件最精致的物品,渴望欣赏,甚至是占有。
叶殊没回答,只是下意识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肩窝以及腋下她哪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味道,只是警服里放过两颗樟脑丸,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独一无二的气息?国外没有樟脑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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