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意啊。”
秦彬凯瞪眼,回应他的却是宋珂平淡如水的目光:“所以还是当忘年交吧,眼光放长远一点,多个朋友比多个前任强。”
这么明显的拒绝要是再听不出来,他就白活这么些年了。眼前的牛杂粉依旧喷香扑鼻,可他却忽然没了胃口,同宋珂一样放下筷子,无言地想了一会儿。
周围人声嘈杂,喝酒的聊天的把他们俩包围在中间,小小一个四方桌犹如一座孤岛。他说:“今天你一接电话就立刻赶到,我以为你起码对我有点兴趣。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不过咱们两个继续保持朋友关系怎么样?你迟早要找到下一任的,我不介意先排队。”
这是阅尽千帆过后,属于中年人的独一份洒脱。
汤粉辛辣刺激的气味直往鼻腔里冲,宋珂低下头,夹起一筷子吹了吹:“难道你不觉得及时止损才算明智吗?”
“心脏虽然长在你身体里,但它有时候不归你管,这道理你应该比我懂啊。”
说完,秦彬凯挑起眉来看着他。
宋珂连连点头:“是是是,是,秦总说得对……”
话说得云淡风轻,可想来想去,到底忍不住苦笑起来。
心脏是身体里最最神奇的器官,它是你的,却不归你管,真让人无可奈何又觉得可悲。
后来真像陈觉答应的那样,由他亲自坐阵,带着几名工程师在鹤鸣驻场。
宋珂只去了一天,剩下的日子再也没去,因为公司也有许多事等着自己拿主意,千头万绪忙不过来。
渐渐地陈觉回睿言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谁也没有问,但谁也无须再问,行政助理自动自觉地替他划好办公室,里面的布置是程逸安亲自弄的,光盆栽就准备了三四盆。
也像陈觉答应的那样,他再也没有主动靠近过宋珂。
他像是想通了,又像是放弃了,可以为宋珂做一切事,却再也不奢望能够求得什么改变。他会这样,也许是因为那晚宋珂的话,也许是因为秦彬凯主动申请调来临江,日日与宋珂出双入对。
宋珂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结尾款那天下午最后一次去鹤鸣,正好撞上贺峤贺总从楼里出来,宋珂与他迎面聊了几句。
贺峤对人的态度一向有些冷冰冰的,不过待宋珂倒还好,也许是因为陈觉的面子。他问宋珂:“今天最后一天了吧?”
宋珂点点头:“对,多谢贺总关照。”
贺峤却拍拍他的肩:“别谢我,谢陈觉吧,状态那么差还要约我打球,我以前不知道他原来这么讲义气。”
话的意思点到即止,不轻不重的一句,却让他心里沉甸甸的。
推开楼上办公室的门,里面四名下属已经在做收尾工作了。见到宋珂他们抬头打招呼:“老板。”
他轻轻点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转了一圈:“陈总监呢?”
“买咖啡去了。”
办公室并不大,里面没有多余的椅子,宋珂只好暂时坐到陈觉的位置上。
也许是不爱用一次性纸杯吧,陈觉自己带了一个黑色马克杯来,是他念的那所国外大学的纪念品,上面印着烫金的校徽。其实陈觉是个挺念旧的人,说起母校总是诸多不满,落到实处却能将一只普普通通的杯子保留近十年。
桌上还有几本书,都是讲智能语音相关技术的,近一两年刚刚出版。宋珂拿起来翻了翻,刚看了几页陈觉就回来了。
他匆匆起身,放下书。
陈觉大概没料到他会来,在门口怔了一下,然后才往里走。
当着员工的面,两人不知该说点什么。宋珂想要为自己私自动他的东西道歉,还没有来得及张口,陈觉就已经把手里的咖啡放下,“我去帮你搬把椅子。”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陈觉没有看他:“你不知道地方,还是我去吧。”
自从那一晚在医院见过面后,陈觉对他的态度就一直是这样。好当然是好的,可也不再像从前那样。
跟所有相关部门都打完一圈招呼,这个项目就算是正式完结了。员工们个个松了一口气,宋珂也觉得解脱,紧绷的弦终于能够松一松。
所有东西带齐下楼,电梯里只有睿言一行人。陈觉与宋珂站在后排,宋珂觉得这样的沉默很难熬,就抬头看着上面的数字,10,9,8……那样子一层一层低下去。
终于到了1层,下属们一涌而出,剩下他们两个在后面。陈觉低头看了眼表:“要不要一起回去。”
宋珂提公文包的手紧了紧:“我自己开车了。”
“我没有开。”陈觉说,“只是问问,不方便我就打车。”
宋珂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现在天黑得晚多了,坐上车外面仍亮着。车门一关,狭小的空间显得更加沉闷。陈觉把车窗降下来透气,宋珂也没有说话,慢慢将车驶入主路。
正是下班高峰期,城市里最拥挤的一个时间段,白色广本夹在几行车中间,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如同纸折的小船置身汪洋大海。
等红灯的时候陈觉忽然问:“听陈念说你跟她去寺庙里上过香?”
宋珂“嗯”了一声。
“求的什么。”
“没什么……”
陈觉把头转过来,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求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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