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
陈觉声音不大,却叫人很有安全感。
姜汤一人一碗,谁也别想不喝。陈念捏着鼻子灌下去,又反过来监督他们两个,尤其是她哥,一碗不够再添一碗,末了甚至伸脖检查他们碗底有没有剩。
他们聊天时顾阿姨回房了,宋珂不好意思在这里白吃白住,主动将几个碗收到厨房去洗。
“我来吧,你去休息。”
知道是谁,所以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弯下身,试探着把手伸进一池温水里去。
“说了我来。”陈觉把他两只手握到手里,不由分说地从水里拿出来。指尖的触感湿润柔软,目光却互不接触,如同内心一样犹疑着不肯迈出那一步。
陈觉弓着腰洗得很认真,宋珂就站在旁边帮忙拿布擦干,全程一句话没讲。洗好后回到客厅,陈念已经静悄悄上楼,小九当然逃脱不了暖床的命运。
两人站在柔软的地毯上,忽然不知道应该聊点什么,可是又仿佛不甘心就这样去睡觉。结果站着站着,头顶的灯闪了两下,灭了,电视也哧地一声变暗。
“停电了。”
宋珂“唔”了声,说:“我去看看水停了没有。”
没来得及转过身,腰就被陈觉轻轻一碰,“这里你不熟,在这等着我去看。”
只好等着。
过了一小会儿陈觉才回来,不知为什么嗓音一点烦恼的意思也没有,反倒挺平稳:“水也停了,幸好阿姨事先存了很多,洗澡做饭也够用三四天的。”
热水器的水箱足够大,别墅里又有的是盛水的器皿和提前买好的蔬菜、肉、水果,生活方面根本不愁。两人并肩上楼,步子走得比平常要慢,到三楼的分岔口才停住。
“我睡客房吧。”宋珂往后抬了抬下巴。
“睡我房间,三楼只有我房里的热水器是太阳能的。”
话说得光明磊落,可是宋珂心里仍犹豫,总觉得这样有点不清不楚的。陈觉像是明白他心里在想着什么,隔着袖子握住他手腕:“放心,我睡地上。”
两人在走廊里站了片刻,又没有灯,默默地作斗争。
最后还是陈觉妥协:“实在不愿意就只在我房里洗澡,洗完我带你去客房。”
宋珂终于应允。
回到卧室,陈觉把一个香薰蜡烛点燃了,宋珂笑着问:“你买的?”
“陈念买的,买了一大堆。”
是佛手柑的香味,闻起来并不枯燥。
两人轮流进去洗澡,倒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应当的,洗完铺好床就躺下了,谁也没提客房的事。窗外的狂风暴雨仍然没有停歇,隔着一个阳台却也听不见什么,只觉得空气格外湿润。
宋珂特意没拉窗帘,好让房间里可以有一点光。侧过头,陈觉静静地睡在一床羽绒被上,身体仿佛是陷在里头的,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温暖踏实。
不知为什么,自洗过澡后陈觉的话变得很少。
宋珂问他:“蜡烛要熄掉吗?”他嗯了声,起身将那点幽蓝的火苗吹灭,回来的时候走得很慢。
宋珂终于想起来:“这次复查医生怎么说,都好了吧?”
“还要观察。”
“这是肯定的,开颅不是一般的手术,不可能一下子就全好了,你自己也别太着急。”
陈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躺好以后侧身注视着宋珂,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等我再好一些,咱们两个就出去旅游吧,之前列的那些计划一件一件慢慢地做。”
毕竟是答应过他的事,宋珂怔了一下,大大方方地点头:“是该动起来,拖延症害死人。不过我们都走了公司怎么办?下半年也许还挺忙的。”
“那就只好让师兄多承担一些了,他拿得比我多但干得比我少,没有这个道理。”
宋珂“啊”了一小声:“他比你拿得多?”
“宋老板这是明知故问。”陈觉眉宇间浮现隐约的笑意,“他光月工资就比我多两千,更不要提年终奖。”
宋珂抱歉地抿起嘴,慢慢地却也笑起来:“实在不好意思,让陈总吃了点亏。”
本应该很糟糕的天气,因为两个人在一起而变得不同。躺在那里听着滴滴答答雨珠跌落的声音,喁喁地说着话,心里也长出无数枝丫。
后来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夜里雨势渐小,宋珂却被一点细微的动静惊醒。
昏暗的房间里陈觉没有吭声,只伸手摸索床头柜最上面一层抽屉,动作极其缓慢。即使不开灯也可以看到他满额头的冷汗,牙关紧咬,脸颊两侧肌肉痛苦地牵扯着,好不容易摸到药瓶却又拿不稳,右手颤抖着松开了。
听到塑料药瓶滚落的声音,宋珂心脏停了好几秒,然后才慌忙下床。
把人半抱半扶着弄起来,只感觉他睡衣都被汗打湿了,尤其是后背,又湿又冰,额头却是滚烫的。
什么也来不及问,只知道着急:“去医院吧?”
陈觉却像是习惯了,就在柜子边上靠了一会儿,咽了三片药才开始慢慢地撑起身体,从剧烈的疼痛中缓过劲来。
听着他缓慢的呼吸,宋珂的心还在咚、咚地跳。
“开刀的后遗症,这是最轻的。”陈觉低声解释,“连大夫都说我很幸运,术后没有再出血也没有得癫痫,强过九成九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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