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一旦江西雁离开院子,就绝无再次回头的可能,慢慢放松下来。
这些天实在是起得太早了,人只要挨到枕头,立刻就有了困意,她的思绪飘远,竟然直接睡了过去。
“……”
“怎么了,姑娘!你的琴怎么了!”
杨立露瞬间绷直身体,意识到是小翠在叫她,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推开房门,只见小女孩蹲在地上,一边捡琴上摔下来的木头,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怎么断了啊,姑娘,发生什么事了?可是谁来过?”
“当心,琴弦很利的。”她上前拍了拍小翠的肩膀。
握住小女孩的手,“先吃饭吧,我饿了,吃饭的时候跟你说。”
“哦、哦……”
随后两人进到房间,小翠摆好食盒,而杨立露顶着她灼灼的目光吃了两口,实在吃不下去,“咝”了一声,放下筷子。
她以为杨立露就要解释了,水汪汪的眼睛一瞬不瞬,没想到放下筷子的杨立露,竟然说起了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你姐姐是不是和我长得有点像?”
小翠“啊”了一声,反应慢半拍,没有说不是,只是说,“家姐没有姑娘这么好看……”
杨立露张口,她说,“眼睛”,观察着小翠的微表情,小翠的嘴巴微张,于是杨立露接着说,“是不是圆圆的,大大的?”
见小翠的嘴巴张得更大了,杨立露微哂,又说:“脸型……是鹅蛋脸,耳朵呢,和我不像,嘴巴有点像……”
泪眼汪汪的小翠紧紧握住杨立露的手:“姑娘怎么知道!”
下一刻,杨立露突然收敛了表情:“我昨天梦到她了。”
“啊?”
“你姐姐托梦给我,说你心里没有她,连梦都入不了,让她好生伤心。”
“怎么会,我心里当然有姐姐!”
“可是,她说你很久没有去看她了。”
小翠的脸一红:“我、我……”
脑子一转,随后她开始解释:“江公子所谋甚大,牵一发动全身,没有命令不敢乱跑的,后来兵变了,我就被派来服侍姑娘,姑娘一个人没人照看,我脱不开身……”
杨立露看她一脸委屈的样子,又一次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现在可以去呀。”
小翠愣了。
她犹豫着:“可是姑娘这边……”
“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给你放叁天的假如何?”
“真的可以吗?管事那边……”
“我会跟他们说的。”
等到收拾好东西,被杨立露送到院子入口,小翠这才反应过来:姑娘刚刚好像没有说琴是怎么回事呢……
“算了,回来再问吧”,她当时这样想道,高兴地看着姑娘站在树下招手的样子,也朝她远远招手回去,转身,迈开步子,就这样无忧无虑地离开了江府。
送走小翠的杨立露,回到房间,又扒拉了几口饭。甜点还是都留给了小翠,可剩下的,就连平常会剩的米饭也全部吃完了,她这才盖上了盒子。
她抹了抹嘴角,坐在铜镜前细细梳妆,头发梳顺,有模有样地盘起发髻,抹上胭脂,尤其注意在眼角点了颗泪痣,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她走出房间,终于来到了那把碎掉的琴旁边……
抱着它走向江西雁的院子。
那是晌午食毕,准备休息的一段时间,虽说不再下雪,但冬日的气候冷冽,树下招风,仍是很快就感觉到凉意。
回报的管事只说了句“稍等”,仿佛甩掉烫手山芋一样,立刻离开了杨立露旁边,她就这样一个人抱着琴,站在树下越来越冷,腿都麻木了。
琴弦好像结冰了似的,她抬头,看着面前的江西雁府邸,思绪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府邸巍峨,房门紧闭,来的路上,她知道了江西雁今日闭门谢客,不会再有人上门拜访,断定他就在房间。
但房门就一直没有打开过。
嗓子,渐渐觉得疼了,她偶尔蹲下来揉揉发麻的小腿,一晃就到了下午,侍女端着食盒走进了房内,她看到房门前的屏风,一幅漂亮的山水画呼之欲出,笔下江山泼墨挥毫,青绿交相辉映。
她没有吃晚饭,中午吃的虽多,但到了这个时候,依然听到了肠鸣的轻响,再一次轻揉小腿站起的时候,她的眼前一片黑,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少爷,外面那位姑娘……昏倒了……”
其实杨立露是有意识的,那种感觉,似乎是灵魂暂时脱离了身体,却依然能够在黑暗中听到和感知到周遭,她知道管事通报了江西雁,而江西雁冷声说了句“让她死在外面”。
再然后……
一双手把她托了起来,她被人抱回了房间,久久没醒,角落里的江西雁下令叫来医生,把完脉,江西雁揉了揉太阳穴,“给她抓药。”
那时,房间里就只剩他们两个,轮椅滑动,滚滚作响,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暴躁,带着一点阴沉,“服侍的侍女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杨立露试图重新回到身体里面。
她开口,床上孱弱而病态的少女声如蚊蚋,最开始只能发出并无意义的呻吟,后来江西雁移动到床边,将耳朵贴近过来,才能听到声音。
“不要生我的气……我在这里……无依无靠……”
细微的,因为病气而破碎,带着哭腔的。
“只能……请……大人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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