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阳光晴朗的早晨, 洁净的餐桌,水润嫩绿的甜豆,牛奶和炒蛋。
一起出门, 乘电梯下楼, 段殊在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 一边看窗外的风景, 一边同正在开车的温佑斓闲聊。
在赛车俱乐部外停下,段殊下车,和哥哥告别,目送他开进隔壁医院的停车场。
比赛结束之后, 生活回归正轨,段殊开始亲身体验了原本那个自己的日常生活。
上午做些理论分析,偶尔发发呆,看些知名车手的比赛视频, 中午温佑斓会过来,陪他吃午餐,听他憧憬地提起之前看到过的某个精彩片段。
下午便是实车练习和体能训练,畅快淋漓地出汗,傍晚结束后冲个澡, 一身清爽,如果温佑斓没有加班,就会来载他回家, 如果哥哥要忙到很晚, 他会自己回家, 冰箱里永远有温佑斓提前备好的方便菜。
故事里的那个段殊度过了许多个这样充实、规律的日子, 生活里到处都有温佑斓的痕迹。
先不论他们只是兄弟, 即便是要共度余生的伴侣, 大多数人也没法做到温佑斓这样体贴周到、始终如一的程度。
如果说段殊起初还有一些诧异的话,在意识到相依为命的弟弟对温佑斓的意义之后,他已不再疑惑,反而存有一点淡淡的歉疚。
赛车是之前那个段殊选择的事业,而段殊本人在适应过程中的确燃起了对这项陌生运动的兴趣,也觉得自己不应该擅自改变这个人物的梦想。
每一次看见弟弟在赛车场上驰骋的时候,温佑斓会不会想起十几岁的自己得知父母出车祸后度过的那段艰难日子?
无论是在场地赛还是拉力赛中,翻车事故常有发生,只要不引发起火和爆炸,普通的侧翻算是平常的小事故,连意外都称不上。
可对于一个有过类似心理阴影的人来说,也许任意一条赛车事故的新闻,都可能被关联到同样在开赛车的弟弟身上,足以引发他巨大的恐慌。
尽管除了那天在餐桌上,温佑斓轻描淡写地提到过一次以外,他从来没有主动说起过这些事,看起来真的在努力调整自己,试着接受弟弟的梦想。
赛车圈里时常会传出在某个比赛和训练中发生了事故的新闻,段殊会刻意绕开,不告诉哥哥,也觉得他不会主动去留意。
但正因为如此,段殊反而会替默不作声的哥哥感到担忧,他所谓的梦想对另一个人来说,是长久的慢性伤害,那种微妙的负罪感始终缠绕着他。
于是他会下意识地在其他方面更听哥哥的话,像是一种虚无缥缈的补偿。
比起从小背负了更多责任和灰暗的温佑斓来说,段殊已经足够自由和幸福了。
他应该听温佑斓的话。
午休时间,温佑斓照例来看他,带着一份由私厨送来的午餐,他白天要工作,没有时间下厨,所以会从专业的私厨那里订餐。餐盒里是精心搭配的高档食材,比一般餐厅供应的菜品看起来要可口得多。
之前他只是偶尔会带午餐过来,最近频率却变高了,几乎天天都带,对此温佑斓的解释是:熟悉的私厨临时聘了一个手艺很好的大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所以要趁现在多吃几次。
段殊没有多想,面前卖相极佳的菜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尝了一下,果然很好吃。
他们在段殊常用的休息室里吃饭,窗帘敞开,玻璃窗关着,空调里吹出簌簌的冷气。
透过明净的玻璃,能看见屋外几乎具象化的暑气,太阳酷热刺目,在每天气温最高的午后,不得已在室外行走的人们全都汗流浃背,他们步履匆匆,被晒得头晕目眩,只想着赶快走进室内,从而忽略了一路上的风景。
在最猛烈的阳光下,眼前会浮现出白色的光点,于是人们忘记了别的,只记得这份汹涌而来的热度。
盛夏午后的日光像浓烈的爱一样,令人晕眩,失去视野。
“今天下午没有手术,有一些空闲的时间,要不要过来顺便做个体检?”温佑斓为他夹菜,“我已经帮你提前打好招呼了,很快就能做完,只要一个小时左右,不会耽误你太多的训练时间。”
温佑斓的理由很充分,安排得也很妥当,段殊没有理由拒绝。
从事这类运动的人,的确应该定期做身体检查,对自己负责。
段殊正想点头应下,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段殊,你在休息室里吗?”
熟悉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
“在。”他简短地应道,“怎么了?”
下一秒,齐宴推门进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训练服,碎发漫过眉峰,略显昏暗的走廊,更衬得眼眸明亮炽热。
当他的视线落到屋里的另一个人身上时,眉毛微蹙。
温佑斓又来了。
段殊看他一直没有说话,下意识又问了一遍:“在吃饭,有事吗?”
温佑斓放下了筷子,同样沉静地抬眸,看向这个陡然而至的闯入者。
“李朋订了烧烤,说今天中午他请客,所以我过来叫你。”说到这里,齐宴顿了顿,“以后都不跟我们一起吃午饭了吗?”
在这种并不是集体训练的车队里,每天的吃饭时间是人最齐的时候,是个很好的交流机会。
吃完饭大家一起对着空盘子聊天扯淡,有时还打打游戏,那些插科打诨闹哄哄的感情,大多是这时候培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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