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殊远离人群,从不享受那些年轻演员习以为常的关注和名声,来拍戏也不是为了钱,姚笑笑时常会暗地里好奇,自己的老板究竟喜欢什么。
如果他真的有了喜欢的人,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和性别,姚笑笑觉得那都算是一件好事。
在助理相当贴心的话语里,段殊的心情放松了一些,却没能立即做出选择。
第二天见到夏寻时,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躲闪,很快被后者发现了端倪。
“抱歉,这件事本来应该保密的,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他主动找到段殊道歉。
“没关系。”段殊问他,“所以……这个剧本真的是给我写的吗?”
“嗯。”夏寻干脆利落地应了下来,“如果林导后来没有选中你,我会把剧本收回来。”
段殊不禁笑了:“这样会违约的。”
“那不重要。”
所以什么才重要?
脑海里灵光一现,段殊忽然问他:“你为什么会起这个笔名?”
夏寻依然诚实:“那是一个很遥远的故事。”
“有多遥远?”
“那时候的我还会因为不知道未来该做什么,心情郁闷,就和朋友一起在郊区飙车。”
听到他这样形容自己,段殊忍不住笑了,眼前随之浮现出那幅风驰电掣的画面。
“我的父母给我安排了一条我并不相信的道路,我不愿意去,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嘲,“临近毕业的年轻人永远是迷茫的,又有无穷的精力要释放。”
“飙完车聚餐喝酒,喝完酒就不能再骑车了,深夜的城市里,商场关了,我不想去夜店和网吧,就只剩下电影院。”
听到这三个字,段殊似乎对他即将出口的故事有所预料。
“我选了一部最快开场的片子,买票的时候连片名都没有看,只想随便找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深夜的电影院里人很少,我成了唯一包场的观众,如果我不来,也许他们根本不打算放映那部片子。”
段殊静静地听着,命运的绳索悄然缠绕着靠近。
“那是一部很伤感的电影。”夏寻回忆道,“故事里的男主角总是被一个又一个陡然降临的意外所笼罩,他想挣脱,却会跌入更绝望的深渊,最终彻底走向毁灭。”
“它很文艺,也很沉重,主演是从来没听说过的新人,那时候我就想,这部电影的票房一定不好,所以电影院也敷衍了事,把它排在不会有人来看的深夜。”
“但是我看到了,在那个夏天的夜晚。”夏寻低声道,“我记得天气很热,电影院里开着温度很低的冷气,我一个人坐在放映厅里看向大荧幕,荧幕里常常也只有那个男主角。”
“周围很安静,安静得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循着他的声音,段殊似乎也身临其境地走进了那家深夜的电影院,看见观众席上更年轻青涩的夏寻,也看见大荧幕上同样年轻的自己。
“他看起来很难过,我忍不住这样想。”
“他不应该那么难过的。”
那是段殊最喜欢的一个剧本,也是他投入最深的角色。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部少有人知的电影会为他带来一个如此执着的观众。
夏寻。
从那个夏天起,就开始寻找了。
静默片刻后,在这微妙的气氛里,段殊本该顺理成章地问起对方的真名,犹如撇开那些人工炮制的浮沫,面对真实的对方。
但他没有。
他好像还没有做好和另一个人如此接近的心理准备。
夏寻喜欢的是那个在大荧幕上看见的他,此刻见到的也是在人前温文尔雅的演员段殊,却对真实生活中那个苍白无趣的段殊一无所知。
他喜欢着一个幻象。
而博学多才又极具个性的夏寻的确吸引着段殊,他的身上有一种不羁的自由气息,是段殊从来没能拥有的东西。
他们都被彼此的表象所吸引,就像无数段在剧组拍摄期间萌芽的爱恋,大多因为极近的空间与有限的人际关系而滋生,当离开片场,回归足够宽阔的世界,这样的感情很快会消失无踪。
这只是一场注定转瞬即逝的火花。
所以段殊没有问起夏寻的真名,没有试着探寻他真实的样子,同时也藏起了自己。
“谢谢你喜欢我出演的电影。”他一如既往地诚实,“但我也许并不值得那样的喜欢。”
他不会撒谎,因为他不被允许撒谎,这个根深蒂固的要求似乎在很久以前就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成为无法违抗的潜意识。
对他相当委婉的拒绝,夏寻似乎不意外,他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你会改变想法的。”
那天以后,夏寻展现出的执着超乎了段殊的预料。
他依然没有掩饰自己对段殊的好感,但给它赋予了一层听起来更正当的外衣:他是段殊的影迷,会进入这个行业就是因为段殊。
为了偶像入行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受到大导青睐的高冷编剧已经给出这样的结论,而且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就是单方面的仰慕,旁观者也很难再说些什么闲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