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栓很大,从那两人的角度看来,根本发现不了这边还藏着个孩子。
于是他们肆无忌惮的谈话,就这么传到了孩子的耳朵里。
纪枳一边抹眼泪,一边抱着何伟的脖子,小声道:“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啊?我这几天都快累死了。”
何伟轻笑两声,说:“我那边也有事啊,那疯女人一直缠着我,离婚的事还没定下来呢,我哪好意思直接来见你呀?”
纪枳被他哄得破涕为笑,娇嗔道:“那程卫荣要是没出事,你是不是就不打算离婚了呀?”
何伟挑眉,不答反问:“那程卫荣要是没出事,你会跟他离婚跟着我吗?”
纪枳想都没想:“那还要问?等到那个小东西长大一点了,我肯定会离婚的!”
何伟叹了口气,语气幽怨:“我还以为你马上就离婚呢。”
纪枳笑着亲了他一口:“你傻呀,那小子这么点儿大,现在离婚肯定是要判给我啊!我可不想带着这么个累赘嫁给你!”
“说的也是。”何伟回吻两下,“那现在不还是要带着累赘进我家门?程卫荣这一死,累赘还多了一个。”
“不会的,扔给他们爷爷就好了。”纪枳语气娇滴滴的,说出来的话却冷血的吓人,“而且程卫荣死了才好呢!这半死不活的躺着,折磨谁呢?”
何伟皱了两下眉,看起来不太喜欢她这句话。
纪枳心思敏感,见状赶忙补充说:“你想啊,他死了我才有嫁妆嘛!”
何伟展了展眉,温声问道:“为什么?”
纪枳神秘兮兮的伸出两根手指头:“我问了,程卫荣如果死了,慰问金和赔偿金起码这个数。”
何伟惊讶道:“这么多吗?”
纪枳嘻嘻笑道:“可不是嘛,我最少能拿一半呢,而且小孩一旦归我,我能拿的更多!”
何伟沉思片刻,很快就展颜把人抱在怀里:“那这倒也不算累赘。”
怎么能算累赘呢?
那可是钱啊!
这对男女好像浑然忘记了自己现在还在医院,距离这里不到十米的地方就是还病危的程卫荣的病房,就这么忘情的在走廊上亲吻调情。
程熠没再看,他双眼空洞的望着前方,两只粉嫩的小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他没意识到,自己的下唇已经被咬出血了,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到嘴里,刺激到出血的伤口,疼的人无法呼吸。
纪枳怎么可以?她怎么敢?!
平日里恩爱的父母形象一下子在小孩的心中崩塌的一片不存,他甚至怀疑,那些记忆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或许一开始就不存在。
他很想冲上去质问纪枳,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什么可以问的。
血淋淋的真相就摆在他的面前,几乎已经没有什么需要第二次确认的了。
唯一不解的,就是纪枳跟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但是这一点对于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来说,显得十分无关紧要。
因为他只知道,他爸爸要去世了,他妈妈也不要他了。
他和弟弟两个人,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累赘一般的存在。
包括他爸,所有人都希望他死。
但是那是他爸爸啊!
这些人凭什么?!
程熠不懂,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倒下了,会让身边这么多原来爱他的人变成这个样子。
这段时间以来,他听到最多的字就是“钱”。
养活自己和弟弟需要钱,姥姥姥爷和妈妈也这么惦记钱……
钱就是这么好的东西吗?
程熠忽然很恨这个东西,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东西,才让他身边的人都变了副模样。
但这个念头只是短暂的存在了一下,就又消失不见了。
因为他发现,他也很需要钱,他弟弟发烧了,他没钱去医院,才来医院找妈妈的……
于是,仇恨的种子转移开,移到了人的身上。
纪德民,王怀蕊,纪枳,何伟……
一个个人名在脑海中划过,他们不再是“姥姥”“姥爷”“妈妈”……
而是变成了爸爸的敌人,对他爸有着恶毒心思的仇人!
小程熠当时就想,要是爸爸真的去世了,他就把这些人都杀了,谁也拿不到钱,跟爸爸一起陪葬!
于是他沉着脸,默默擦干泪水,站了起来。
纪枳看到他的时候,脸上明显慌乱了,不由自主远离开何伟,对他勉强笑了一下:“小熠,你什么时候来得呀?”
程熠抿唇:“刚来。”
纪枳松了口气,笑容真了几分:“你来找妈妈有事吗?”
程熠抬起头看着她:“弟弟发烧了。”
他清晰的看到,纪枳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担忧。
那张原本亲切的脸变得陌生可怕了起来,还在对他笑:“这样啊……但是妈妈现在没时间回去看弟弟,妈妈还要留在这里照顾爸爸。小熠这么棒,可以自己带弟弟去医院吗?”
如果这是原来,程熠肯定会一口答应下来,然后尽心尽力照顾弟弟。
但现在,他却觉得反胃:“妈妈,我没钱。”
纪枳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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