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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找了个位置坐下,附近有学生正小声地背书,重复又枯燥的内容却让他听得入了迷,连金升什么时候来了都没发现。
    直到金升站在一旁等得不耐烦了,语气不善,问:“找我什么事?”
    林锐回过神来,拉着金升走远了一点,才说:“我今天叫你来是想跟你道歉的。”
    “不必……”金升根本不需要林锐的道歉,“我没大度到能轻易原谅这种冒犯,也不想与存心伤害我的人交好。”
    如果说金升的妈妈在他成长过程中尽到了怎样的责任,那大概就是让他领悟到了一个道理:不原谅也没关系。
    如果原谅他人需要耗费很大的力气,那干脆将这些力气投入于那些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林锐自嘲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其实我也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他说:“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但我本来没打算抄袭你的作品。其实我自己也写了,写了很多也写了很久,但是怎么写都不满意,有一次方清赫看到了一部分,我甚至不敢告诉他这是我写的东西。”
    金升打断他,“那你为什么要抄我的?你明知道我会拿它参赛,这样抄袭的事情势必会暴露,你为什么要自断前程?”
    一直挂在林锐嘴角的笑容变了味,从最初的自嘲变成了现在勉强的样子,他明明笑着,却给人感觉分外悲伤。
    “是啊,我也想问为什么。提交作品的前一秒我还在犹豫,是拿我自己的作品参赛比较好,还是用你的比较好?
    可能是我太想赢了,或者说,我太害怕失败了,所以我只能选择那个于我而言更好的作品。”
    “你觉得我的作品比你的更好?”金升压抑着内心的惊讶,冷着声音问。
    “我不知道……”林锐想了想,说,“其实看到作品提交成功之后我就感觉后悔了,可我不得不承认,有一瞬间,仅仅那么一瞬间,我又感觉很安宁。”
    金升挑起眉头,问:“安宁?”
    听着倒是新鲜。
    林锐故意避开金升讽刺的视线,低着头说:“是,安宁。你不知道吧,我一直很嫉妒你。你不用背负着众人的期待,可以无忧无虑地享受创作的过程,而且你有才华也很有天赋,这些条件会支撑着你一点点向上攀爬,直到顶峰。你是一定会成功的,这一点你自己也清楚。”
    而林锐年少成名,被大众视为天才作家,才华横溢,气质桀骜,还有一副好皮囊。
    殊不知这幅皮囊下面的心脏早已在名利场上糟蹋几番,他没能变得强大,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反而变得愈发弱削。
    他说:“我就不一样了,我的巅峰已经铸成,我再怎么努力也只能让自己的下坡路不要走得太快。
    我早就受够了这样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自己了,可每当我决定创新,写一写之前没写过的题材或者内容,我的经纪人、我的策划、签好合约的出版社就会纷纷跑出来制止我,对我的作品指手画脚。”
    “所以你就嫉妒我可以自由自在地写作?”金升问他。
    他很不解,写作是经历和境况的讲述,是自我表达,也是个性的产物,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偏偏因为这个嫉妒他。
    林锐轻轻摇着头,“也许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想法。最开始我看你大方地公布自己的性取向,又开开心心地介绍江安给我们认识,最后还用给他写得情诗投稿竞赛,可能那个时候我觉得你拥有了我最羡慕的人生。”
    “而我就这么默默看着,默默羡慕着,后来我想,我为什么不能和你一样?所以我也去恋爱,把男朋友展示给你们看,但我写不出像你作品里的那种文字……”
    金升叹了口气,道:“原来你谈恋爱只是为了寻找写作灵感。”
    这一点金升曾经有过质疑,刚开学的时候,他总能看到林锐和学校里的女生打得火热,所以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林锐的取向也是同性。
    直到林锐突然拉着方清赫跟他们宣布恋情,他看向方清赫时的眼神总是别扭,不曾良久的注视,没有情绪的交流,两人互动时甚至能感到他的勉强和歉意,和他的甜言蜜语放在一起总是分外违和。
    林锐沉默着点头,肯定了金升的话。视线里有人进入天台,默不作声地朝他们走来,站在金升身后不远的地方,同样在聆听。
    于是林锐开口告白:“最初我只是觉得他很有趣,想要多了解他一点。结果有一天你突然告诉我们,如果没有江安,你就不会坚持文学梦想,他是你唯一的缪斯。”
    “那天之后,我又见到了他,突然想到也许他能给我勇气,和他恋爱也许能让我重新找到创作的热情和灵感。
    当时我太绝望了,我必须得给自己的情绪找个出口和依托,我觉得他就像是老天爷给我的暗示,得到他,也许我就会跟你一样坚定了。”
    金升无法掩饰对他的失望,问他:“那方清赫知道你的想法吗?”
    林锐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方清赫,道:“我想现在他知道了。”
    金升了悟,回过头看,只捕捉到方清赫跑下天台的背影。
    “你……”金升很痛心,也不想再待下去了,“你不仅浪费了你的天赋,还害那么多人为你伤心,不管你将来有多后悔,都是你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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