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思源嘴角略过一丝微笑,压低声音道:“陛下,大战之时,粮草为重,银族人是打到哪里吃到哪里的习惯,如果水源出了问题,咱们的胜算就会大。”
“哦!?”穆凌风瞧过来,看底下人目光如炬,似有凶光,那是他最熟悉的眼神,洛思源要杀人的眼神。
果不其然,对方接着说:“若能在水中下毒,便可毁掉对方大半军队。”
“下毒?你忘了银族人最善于认毒,而且他们狡猾无比,不会随便找水源来喝。”
“毒,陛下不用担心,至于水源……可以是万灵谷边,海库河的水。”
穆凌风愣了愣,海库河被边境人称为母亲河,不只银族人会喝,更多的是大穆朝的子民在用。
洛思源看出他的犹豫,叹口气:“唯有海库河,才能够打消银族人的疑虑。”
“爱卿,有没有想过海谷城的百姓。”
“陛下,大争之时,牺牲不可避免,少数人可以换回更长远的安定,陛下心里比谁都明白。”
穆凌风没有接话。
躲在假山后的白天翔听得一清二楚,此乃不忠不义之事,以他的性格恨不得出去阻止,但想到自己属于偷听,而且穆凌风与洛思源为人狠毒,心生胆怯,终于还是作罢。
不久后,鲲鹏王在边境大胜,举国同庆。至于有多少边境百姓被毒死,早就被淹没在旗开得胜的消息里,无人在意。
以无辜子民的性命作为障眼法,引敌军上钩,阴狠毒辣,骇人听闻。夜深时,他也经常感叹,可面对天下最有权势之人,又能如何。
只盼着下一代君王宅心仁厚,彼时穆凌风有两位皇子,除了华贵妃所生的大皇子穆日彬,还有正宫皇后的穆余欢,当时余欢的年纪稍小,但却聪慧异常,小小年纪就已经非常有决断。
他不免心生芥蒂,觉得余欢皇子将来也会和穆凌风一样心狠手辣,所以心里更偏向于温柔腼腆的穆日彬,细心扶持对方,最后如愿坐上龙位。
可没想到龙生龙,凤生凤,竟然还是一样的铁石心肠,为了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钱氏,就要毁掉宰相府。
他像个雕像一般呆在屋内良久,洛清衣寻思这人是被吓傻了,又问:“宰相大人,你在哪里见过我脖子上的东西?”
对!这对珍珠,他回过神,仔细又打量一番,更加肯定是先皇曾经带过的东西,他还问过是哪里来的贡品,穆凌风笑说天下独一无二。
后来莫名其妙不见了,今日竟然又看到,而且洛清衣的眉眼情态和穆凌风极其相似,之前由于他的眸子泛出淡蓝色,异族感十足,自己才会疏忽。
难道!他混乱到不敢想,呆呆地问:“世子哪里得来的珠子?”
洛清衣的忍耐到了极限,到底是谁先问的话,语气冷了几分:“大人,还是先回答我吧!”
这幅没有耐性的样子也极像穆凌风,白天翔不禁哼了声道:“哪里看到,当然是龙的脖子上!除了世子之外,我只在先皇的身上见到过。”
洛清衣一忖,那两幅画来自宫中,赵家老夫人曾是后宫里的红人,意识到对方并没有扯谎。
真是个风流帝王,先和自己母亲定情,又把蔷薇珠转赠给冷琼玉。还好死了,要不他为了王妃,也咽不下这口气,忽又想罂嫚和寂寂也许是皇族血脉,毕竟如此贵重的东西不会随便给人。
洛清衣琢磨起柳小姐的身世,对面的白天翔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假如对方真是龙脉,年纪比穆日彬略大,排位应该在如今的天子之前,他才是真正的大皇子。
当年还有一件事也另白宰相记忆颇深,穆日彬继位没多久,小皇子余欢回南国探亲,路上遇到天灾离世。穆日彬为此伤心不已,卧床三日,举国都说兄弟情深,但现在看来,圣上心思难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穆日彬知道洛清衣的身份,就犹如心口扎刺,不过对方的身后是鲲鹏王府,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穆凌风独霸一方,儿子还不是自相残杀。
白宰相突然对自己的事开始释然,天下本来就是脏的,相互勾心斗角,兄弟反目,他不过也是其中之一罢了。
抬眼瞧米夫人还有摇篮里的孩儿,心里一沉,他还有妻儿需要照顾,转念想钱贵妃真的要自己的命吗,他如果死了,朝堂上会有更多鸣不平之人,钱氏照样很难封后。
罢了!钱水芙想要什么,他太清楚,随即决定明日就写奏章请封贵妃为后,自己准备辞官回乡。
他讳莫如深地瞧着洛清衣,不知这位世子前路如何,轻声说:“今夜留下喝酒吧!我府上还留着上好的菊花酿。”
洛清衣虽然感兴趣菊花酒,但心里更惦记柳小姐,娄徽的毒肯定是皇城司干的好事,不知道寂寂身体如何,拱手道:“今日还有急事,酒下次再喝不迟。”
此时娄徽也醒来,睁双圆眼睛不知自己在哪里,怯生生的模样让米夫人心疼。
洛清衣招手:“来,去找柳小姐。”
小家伙才拉起他的手。
“世子,”一直沉默的米夫人终于忍不住,试探地问:“这个孩子,能不能留在府里几日?”
娄徽使劲摇头,满眼惊恐地抓紧洛清衣。
他笑笑:“来日方长,夫人不要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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