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卓拿着手里的文件欲言又止。
时景深坐在床边,一个眼风扫过去,薛卓的后半句话直接咽在了肚子里。
他咬牙把文件和印泥都递了上去。
时景深接过,低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孩儿,她蹙着眉,哪怕在睡梦中都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他把谈欢的手从被子底下拿了出来,亲了亲她的手背,然后抓起她的拇指,摁上印泥,另一只手将文件翻到最后一页,将谈欢的手缓缓挪了过去。
页面末尾出现一个鲜红的指印,时景深抬手,薛卓又递了一支笔。
时景深和谈欢相识这么多年,对她的字迹早已经无比熟悉,几下签好字,他把文件递给薛卓,“交给岳律师。”
“是。”
而谈欢对此一无所知。
她直到中午才醒过来。
醒来时头疼欲裂,脑子还没清醒,面前已经多了一个杯子。
“先喝点蜂蜜水缓缓,浴缸里已经给你放好了热水,等你洗完澡下去吃饭。”
男人低沉性感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谈欢愣愣地抬起头,就对上一张她无比熟悉的俊脸。
“时景深,你……”
顿了顿,她皱眉,“我不是在朝歌吗?”
“我把你带回来了。”
他的语气始终平静,也没什么怒火,只是摸了摸她的头,“下次不准再喝那么多酒了。”
谈欢盯着时景深,被酒精侵蚀得有些卡壳的脑子终于恢复运作。
时景深不正常。
他的语气是纵容的,宠溺的,表情是温柔的,和缓的。
她其实已经很久没在时景深身上感受过温柔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愈发深沉,情绪不外露,偶尔外泄的暴躁那都是被她言语刺激气得狠了。
按道理她喝那么多酒,被他知道他该口吐芬芳臭骂她一顿才对,怎么可能这么平和?
“你……怎么了?”
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时景深指尖微顿,将手收了回来,四目相对,许久,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突然开口:
“欢欢,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可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
谈欢心头一跳。
不可否认,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她是惊喜的。
多年的等待终于有了回应,放到任何一个人的身上也不可能毫无动容。
但谈欢到底是大小姐,这些年在商业场上摸爬滚打的职业习惯,已经让她不再轻易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她以极快的速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时景深突如其来转变的原因。
几秒后,她笑了一下,回了一句与时景深的问题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你知道阿泽被谈震算计了是吧?”
时景深神经不自觉紧绷起来,怕谈欢觉得他趁人之危,骂他下作。
但他素来不骗她,就像她也从未对他撒谎。
“是。”
谈欢抬手扶额,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淡了下去。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呢?”
“时景深,你是觉得我失恋了,所以来可怜我?施舍我?”
“我是不是应该感动于你的大义凛然,舍己为人啊我的好竹马?”
时景深一下就慌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谈欢的音量一下拔高,情绪有些失控。
时景深被震住的同时,脑子里有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谈欢,”他咬肌鼓动,“你不信我不会对谈氏不利也就算了,你现在连我的表白都不信?”
她竟然觉得是施舍?
时景深感觉自己神经被蛰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此刻仿佛是一个笑话。
“我该信吗?”
谈欢握紧了手里的杯子,双眸冷冽,眼尾上挑,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近人情的味道,问出来的话更是咄咄比人到近乎犀利的地步。
“那你告诉我,你和苏茉算什么?一个上一秒说他爱着苏茉要和苏茉结婚的男人,现在跑来说爱我,你信吗?”
“我……”
他只吐出一个字,又一下哑然。
谈欢也不着急,就那么等着。
时景深受不住她那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别过脸,僵持半晌才哑然开口:
“我对苏茉,可能只是……一时好感。”
“噢,一时好感就可以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啊。”
谈欢低头喝了一口蜂蜜水,又懒洋洋地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才歪着脑袋对时景深笑:
“那我怎么知道你现在对我是不是一时好感,未来会不会又对别的女人有了一时好感进而甩掉我呢?你说对吧?”
时景深的额角青筋暴起,大声反驳,“我不会!”
他不会背叛她。
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永远不会。
“你这句‘不会’也对苏茉说过吧?那你跟我上床又怎么说?”
谈欢始终是清醒的,她也不知道是宿醉过后让自己清醒,还是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让她清醒。
也可能是骨子里传承了谈震的冷心冷血薄情寡义,她好像天生就没有小女生的那种脑子一热,面对自己爱的人表白,都不知道赶紧抓住机会应承下来。
也或许是她这辈子所有的冲动都用在那晚给时景深下药,如今冲动透支,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冷静得可怕。
可她真的够了。
这对别人来说这可能是一个抓住幸福的机会。
但对谈欢来说,这更像是一个幸福的陷阱。
她还会受伤的。
不行。
她怕疼。
得到过后再失去,不如从来都没有得到。
就像谈震。
如果小时候对她不是那么好,好到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她也不会一直以为,自己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也不会在无意间撞破他出轨的真相时,那么痛。
她恨透了这些人表面上对她极致的好,然后最后关头给她致命一击。
“不管你信不信,我和苏茉在一起的时候,我没给过她任何承诺。”
他本身就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苏茉没必要特意凑上来跟他要什么一生一世的承诺。
她表白的也只是问他,可不可以跟她试一试,他确实对她有些好奇,无可无不可地便答应了。
但其实跟苏茉交往的那一个月简直可以用平淡如水来形容,他基本在忙自己的工作,苏茉自己也要上班。
两人之间互动最多是苏茉帮给泡咖啡,准备午餐,偶尔他心情烦闷的时候找她说说话,最最亲密不过一个拥抱,连牵手都很少。
至于谈欢说的谈婚论嫁,他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跟苏茉谈婚论嫁过?
和她上床之前没有,和她上床之后,他谈婚论嫁的对象一直都是她好吗?
刚好谈欢那杯蜂蜜水被她喝得差不多了,时景深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杯子,双手撑在她的身侧,将她半困在身下,两人的距离靠得极近,呼吸交缠。
“欢欢,我要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是真的爱你?”
“你怎么做我都不……唔!”
决绝的话语才说了一半就被男人强行堵住。
两人已经接吻无数次,谈欢的身体甚至形成了某些本能,他粗粝的舌头只是稍稍顶弄,她的身体便整个软下来,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她有些恼怒,伸出舌头想要反击,最后反倒成了你追我赶的纠缠逗弄,气氛很快升温。
开过荤的成年人,很容易擦枪走火。
时景深的手已经从谈欢衣服的下摆探到了胸衣的扣子,谈欢也无意识地去抓时景深的衬衣扣子。
她刚要动手解,时景深却一下睁开眼睛,惊醒过来,猛地把她推开。
谈欢被这一推,懵了。
时景深喘着气,却是神经紧绷。
好险。
他衣服底下都是狰狞的伤,伤口甚至还没结痂,绷带底下全是翻飞的血肉,不能让谈欢看到。
“欢欢,先去洗澡。”
她宿醉过后,必须要洗个热水澡才会舒服。
但是他的话落在谈欢耳朵里却成了别的意思。
对哦,她差点忘了,这个男人昨天还误会她和唐泽做了呢。
怎么,现在是嫌她脏吗?
谈欢笑了,忽然掀起眼皮看向他,“你刚刚不是问我,要怎么样才能让我相信你爱我吗?”
时景深眼中有流华潋滟,“是。”
只要她肯给他机会,他什么都愿意。
谈欢将自己胸前的头发悉数拨弄到背后,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衣服。
“那我要你,跟我做,就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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