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里,我们不下五次想要谈论一下那个情不自禁的夜晚,可每回都在彼此若即若离的回避下无疾而终。我们现在的关系介于朋友、同事和炮.友之间,有时向前者倾斜有时偏往后者。我无法更加具体地进行描述,因为我发现……
我开始想要更多了。
车辆走走停停,细密的路面颠簸没能冲散突如其来的尴尬,我们并肩坐在出租车后座,他面对着左边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行车道,我则透过另一侧玻璃观察清晨正在从酣睡中逐渐苏醒的街景。
现在时针才刚刚擦过八点,高中生和上班族相互混杂着难以分辨,步伐一致地绕过地上深深浅浅的水洼。几日来的连绵阴雨在城市上空裹罩起一层湿雾,建筑表面繁复鲜明的色调有如蒙上了薄灰,在漫漶低空的黏腻水汽中时隐时现。
冷空气的影响下我睡眠不足的头脑开始复苏,闭眼假寐了一会儿,直到出租车停靠到路边方才慢悠悠地张开眼。亚瑟付了车费推开门,得到了司机一声“祝你度过愉快一天”的随口祝福,难得面带微笑地一手搁进裤袋里,站在路边等我下车。
“祝你度过愉快的一天。”
我一边模仿着出租车司机含混不清的印度口音,一边刷卡按下内部电梯,“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吗?”
身侧的亚瑟语速很缓慢:“今天是重要的一天,对我……也对你。”
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他本就发音不重的最后一个单词因此被吞没。
“没关系。”
我不做深究,一步踏进去,亚瑟跟在我身后。电梯顶部的照明灯闪烁着,发出一种电流失去控制的滋响,两秒钟后彻底熄灭了。
电梯依旧机械地关门上升,重力拉扯着我如坠高空。我的双眼努力地适应着黑暗,口中不加停顿,“这是个机会,亚瑟,虽然拥有知名度会带来一些麻烦,可是……”
我本来想要说点儿什么的,但是偏偏就在这时彻底忘了——我几乎要被亚瑟灼亮得惊人的双眼烫伤了。他认真地、不偏不倚地侧着头聆听,目光在死黑无光的空间里跃动着冷冽却又带有温度的荧蓝,我无法捕捉到他的表情,只是我没来由地凭空认定他嘴角有着笑意。
“……灯坏了。”
我话锋转折得相当生硬,视线移到电子显示屏不断上跳的楼层数字,“哦,你知道我想到什么了吗?史黛拉。”
“嗯。”亚瑟适当地给予回应。而这恰恰鼓励了我继续说下去。
“我认识史黛拉的那天坏的是电梯。”
他肯定从马修那儿或多或少地了解到了一些,但我还是想亲口告诉他事情的始末,“我们被困在那儿很长时间,然后我就见到了马修……和你。我当时有点儿昏头昏脑,所以才会向你问出……那种问题。你知道,谁叫我还在看着你的时候,马修就已经扑上去亲了史黛拉呢……”
“嗯。”
亚瑟像他习惯于做的那样发出一个短促低沉的后鼻音。电梯匀速升了一层,他忽而倾身压了过来,我眼前视野顷刻被他的面容遮挡,唇颊被动地贴上他火热的皮肤,心脏陡然一滞紧接着猛烈地砰动作响。
“就像这样?”他动作温柔无害地含咬着我的下唇,语声模糊地轻轻问道。
“……就像这样。”
我感到失神,伸出舌尖舔了舔他湿热的唇隙,“或许吧,我也不知道。”
电梯骤停,两秒钟以后门向两侧拖开。亚瑟抢在光线完全渗入前迅速站直身体,若无其事地提了提衣领。他站的位置角度很巧妙,给我留出了充裕的时间擦去被蹭到下颌的口红。
“你能不能拉着我的手,佩妮?”
电梯门完全开启的前一秒亚瑟突然说,“我有点儿紧张。”
话音未落他就把一只手背到了身后,颀长白皙的指尖对着我。
“当然。”我站在他左边,背后牵住了他略微汗湿的手。
前台接待处站着我的几名同事,以顶头上司克里斯蒂安为首。主持人克丽丝汀并没有出现在列。
我不禁担心她会不会用太过刁钻的问题为难亚瑟,毕竟我看过几期她主持的所谓“谈话节目”……那对于嘉宾而言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审讯的酷刑。
“哦,真的是他……”
我听见爱丽丝兴奋地小声喃喃自语,怀里的文件夹下面叠着一本精装版《y》,一个劲儿地拼命对我使眼色。
……我看不太懂她的暗示,只好保持沉默。
“祝你好运。”
我对亚瑟说,语气神态就像在祝福一个老朋友,至少我可以确定爱丽丝没看出什么端倪。她热情地挨到亚瑟身边,一页接着一页地翻起文件夹:
“我相信佩内洛普已经告诉过你,这是一档录播节目,你可以……”
她带着亚瑟往录影棚的方向去了。我们的手从紧紧交扣变为指节勾结,最后不着痕迹地松开了。
我目送他离开,再转眼看向唯一留下的克里斯蒂安。
“你没把我让你说的转达给他。”
对方早有预料般好整以暇地望着我的脸,“不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克丽丝汀提到你,我们的目的就成功了一大半。”
“其实我很希望他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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