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侯爷年纪轻轻就承了爵,还当了大理寺卿,且这人口还如此难得,这样的青年才俊,满京城再挑不出第二,而且他至今未娶,房里也未有通房小妾,实属难得。”
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林雪芙。
老太太心思昭然若揭,林雪芙怎会不知。
沈从白身份地位权势才貌,的确是样样俱佳,可是老太太这番心思怕是要付诸东流了,她记得沈从白前一世,到她死的时候也还未娶妻,沈家人倒是一直为他张罗议亲,但是都被沈从白严辞拒绝了,只道他无心娶妻。
而且就算沈从白真要娶妻,她也不想嫁入沈府。
前世那阴暗绝望的生活,每每想起便是一场煎熬,沈家几房如今未分家,她可不愿将来日日对着沈三夫人和沈五郎,日日忆起悲痛。那她可能哪天会受不住犯下杀罪。
但在老太太面前,她并不会说出这些,她只娇羞一笑,不置一辞。
老太太当她是小姑娘害羞不好意思,便接着又道:“虽说姑娘家矜持守礼,但是遇上这样好的郎君,你也得稍做主动一些。”
“祖母,您说些什么呢!”林雪芙咬着唇轻声撒娇着。
“女子前半生靠父母,后半生全靠夫君,你前生多磨难,祖母心疼你,能做的就是替你挑一个好的夫君,你将来过得好了,祖母看着也欣慰。”
“祖母垂怜,只是婚姻讲求的还是和气,侯爷是好,但是雪芙总觉得……”
林老太太听她这么一说,便问道:“总觉得什么?”
第38章 心思这样也是极好,少见面,慢慢淡了……
“雪芙觉得侯爷是个正直的人,他对我客气有嘉也全是因为我是大哥哥的妹妹,方才你们去找画的时候,他同我提的,也多是大哥哥的事情。”
林雪芙一副懵懂地说着,仿佛只是说着自己的想法。
林老夫人这一听,突然间似想到了什么,眉头都皱了起来:“他向你打听你大哥哥?”
林雪芙甜软一笑,点头应了一句:“是,我想沈侯一定是十分欣赏哥哥的才华。”
林老夫人听到她的话,脸色却是越来越不好看了。
沈从白早过了娶亲的年纪,这些年里,也不少贵门暗示,可据说都他让给拒绝了,外间就一直私下传着这沈侯可能跟沈五郎一样有了那癖好,只是沈侯为人冷凌,手段又狠,是以也无人敢传他这事情。
像这样的私女,才来京城的三孙女自然是不知道的,她会这么说,看来这件事情有些棘手了。
林雪芙知道,经此番谈话,接下来若是沈侯来了,家里肯定不会再像今日这般热情了。
她心里默默地对沈从白说了一句对不起。
沈侯爷,这事原也不能怪我。
夜里风冷,林雪芙拢了拢氅衣,行经咏梅阁的时候,见里面传来声音,她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小菊。
小菊会意,暗暗点头,转身就走。
林雪芙则是直接回了宜青阁,洗漱完了就在拔步床上坐下。
小菊很快就回来了,带来了消息,原来是崔淑柔今个儿又过来了,似乎还给林仙之带了一大包的东西。
“姑娘,奴婢出去的时候,那边来了信儿。”小菊不由地压低了声说道。
林雪芙有些意外,本是闲散地半靠着,一听小菊的话,不由地坐直了:“这么快?”
“可不是,奴婢也是意外。”
“怎么说?”
“咱们走后,四姑娘便让人去找了守门的顾妈妈,顾妈妈平素里是可以随意出入的,她出去了将将两个时辰才回来,一回来就去了听雨轩,小喜贴着窗儿听了一嘴,说到了国公府与崔家的亲事,然后又听到四姑娘交代让顾妈妈去准备什么药,只是那名儿有些长,小喜记不得。”
林雪芙未想到林雨兰竟然这般心急,她才离开她立时就让人去查了。
不过崔家与国公府订亲这件事情,早就是传开了。
这下子该是林雨兰急了。
“你让小喜这阵子好好盯着,有什么动静及时来回我。”
“姑娘放心,奴婢都交代了,只是姑娘,咱们要不把四姑娘需要的药拿给她,奴婢瞧着顾妈妈能力一般,就怕买不到那些药。”
“不必。”林雪芙摇头:“这事情咱们绝不能再插手,以免将来事发让人发现与咱们有关,慧姨娘嫁给二爷这么多年却依旧有宠在身,手段绝不是咱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事情,以她的能力,想办就绝对能办得成。”
小菊应了一声:“是,姑娘。”
“忙了一天,你与环儿早些洗漱了也睡吧。”
小菊退下后,林雪芙也没有入睡。
也不知沈从白今晚会不会过来,她也不敢换上寝衣,只着了绵软的常服,坐在床边上等着。
闲的时候,便继续她的绣活,送与二婶的帕子快要绣好了,她最近还得上街去挑一块好的面料和花样,给老太太赶制一件亵服。
素手如玉,拿着器具轻轻地挑了挑灯线,明亮的灯火晃动了一下,一簇儿火苗就涌了上来。
她恍了会神,前世的事情,就像是一条随时会勒住她的脖子的白绫一般,时刻就悬在她的脖子处,就算眼下处境大好,她也全然不敢放松。
这诺大的京城,权贵横流,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女子,林家与她虽有血亲,却无相处之情,真要出了事情,他们也是可以眼也不眨地舍弃她的。
沈从白这一夜没有过来,她到了时辰,便熄了灯睡下。
只她却不知,在她睡下过后,沈从白就过来了,夜里出去办了事情,他刚刚回城,带着一身寒意与疲惫,回来的时候,却不舍得直接入侯府,反而是入了这地龙烧得暖洋的寝室。
可真来了,看着床上睡得香甜的雪白娇颜,他只是驻足看了会儿,也舍不得吵醒他,转身就又走了。
他开窗的动作仔细小心,为了避免外头的风雪袭入,动作快且一直拿着身体挡着,是以睡着的林雪芙并未察觉。
直到天明起床,环儿为她更衣的时候,才瞧见了她摆放在床头的衣服上,那一瓣落下的花瓣,才觉得他应当是来过了。
在暖和的房间烘了一夜的花瓣,早萎卷起来,她想扔掉,可是不知怎的,最后却还是紧紧地握在了手心里,而后,悄悄地,放进了自己的香囊之中。
之后的几夜,沈从白都未过来,又或者是似那一夜般,过来了,但是她睡着了并不知晓。
听大哥哥说,大理寺事情多了起来,各地送上来的案卷要整理要归档,沈从白忙得不沾床,白日黑夜里都住在了大理寺。
林雪芙心想,这样也是极好,少见面,慢慢淡了这关系,她也能少一份顾虑不安。
很快,便到了古家长孙的百日宴,古家早早就把请贴送了过来,因着两家的关系深,邀的是林家合府。
林老太太最是好面子,林雨兰的事情,到底是一直捂着,这会儿再不带出去,恐让人闲言碎语,犹豫再三果然还是一并带了去。
至于林仙之,自是更不用说了,也是带了一并过去。
后门处,六辆马车早早便已经准备妥当,各院的主子们也都华服盛妆,就聚在那儿等着老太太过来。
林雨兰与林仙之都是被禁了足,来得最是晚,也是巧了,两人竟然时间掐得准,半道走到了一起。
林雨兰挑衅地看着林仙之,故意说道:“二姐姐这气色瞧着真差,那么厚的粉也盖不住你的憔悴,看着真让雨兰心疼。”
林仙之现下的气色其实已经好了许多,自打崔淑柔说了要让世子娶她当平妻后,她心情一好,也盼着这次古家的宴会,倒也好生养着。
但这段时间终究伤了底子,瞧着还是瘦得过份,难掩憔悴。
但是她打小就凌架于林雨兰之上,自不甘让林雨兰这般耻笑,又想到林雨兰得意这会儿,将来还是要被自己踩在脚下,不由淡淡地说了一句:“林雨兰,你不必如此得意,人生的路这般长,谁又知道走到最后是个什么样呢?”
“哼!”林雨兰一听这话也跟着笑了:“可不是!”
两人的针芒相对,直到看到老太太这才停了下来。
林老夫人严厉地看向了她们:“今日古府长孙百日宴,请了不少贵客,你们都得给我守好规矩,莫丢了我们林府的脸面!”
“是,祖母。”众人都齐齐地应下,而后这才分着上了马车。
古府离林府不远,古大人的外祖也是平州人,与林家是邻里,且外祖家祖上与林家祖上也有些姻亲关系,据说古大人年少那会儿在外祖家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曾受过已故的林老爷子的恩惠,后来,林德才入京的就职的事情,古大人也出了不少的力。林家进京后,两家人就一直走得很近。
加上上辈子,古府林雪芙是第二次来了。
上一辈子,古府就是她恶梦的开始,正是在这一场百日宴上,她被算计了。
这一世,有些事情,还是会发生,只是,事情里的角色,却是要变一变了。
到了古府,老太太便让古老夫人叫去了聊天,林雪芙等姑娘们则是被古府的姑娘们带着一起去了后园子女眷那儿。
古府里三房有四个嫡姑娘三个庶姑娘,林雪芙上辈子是以二房的外室女儿过来赴宴,这些姑娘们都很是瞧不起她,并不理会她。
这一世她得以嫡姑娘的身份过来,这些人果然就亲厚了,拉着她一个劲儿地问东问西,分明是头一回认识,却亲热得似已经认识许多年了。
林雪芙浅笑盈盈,时不时应一句,也会偶尔提一提古府的物或景,瞧着也是客气有礼,但是她的心里,到底是无法对这些人动什么感情,便当是客人,以礼相待最多。
冬日花寡,也只得梅花依旧傲立枝头,古府在后院子里折着梅枝,搭了一片梅园子,又请了唱京城曲儿的倌儿在花间弹琴唱曲,倒是一番诗情画意,歌软花香。
贵户间嫡庶分明,姑娘们虽然聚在一块儿,说是不分嫡庶,但是还是默默地形成了两个圈子,嫡贵女在一块儿,庶女们又聚在一头。
林仙之的身份有些尴尬,说是嫡女,却偏偏是个连官家庶女都比不上的商户庶女,可说是商户庶女,人家林府也没说把她送回去,于是她便一个人坐在了嫡女旁边的一处远点的位儿上。
人情冷暖,自打林雪芙来了之后,林仙之却是饱受之。
从前她哪一次过来,这些古府的几个姑娘们不是热情相待,可是今日过来,这些姑娘们也只是上前与她搭了几句话,便没有更多的问侯了。
她冷落地坐在一旁,看着那些姑娘们围着林雪芙说话,只冷冷勾起嘴角。
便让你们冷落,待我当了世子平妻,总归有一日要叫你们回头来讨好着我!
第39章 好戏落幕迎面就看到了那如芝兰玉树般……
林仙之看那儿的时候,林雨兰却在悄悄看她,见她那笑容,心中的主意更确定了。
林雪芙似不经意般抬头,正好也看向了林仙之。
小姑娘生得如雪娇美,妙目盈盈,笑意浅浅,目光投过来的时候,明明是柔柔浅浅,可落在林仙之的眼里,只觉得这就是挑衅。
偏就在这时,园子里也来了不少其他府的姑娘,也有不少目光在看着她,还有的在窃窃私语,她就算听不着,却也能猜到这些人就在是笑话自己。
她觉得受辱,实不愿再坐在这儿,只站起来往别处走。
林雨兰见林仙之站起来,眼神一动,随后有些紧张地收回了目光,低头,对一旁的丫鬟露儿说道:“我四处走走。”
“是,姑娘。”露儿应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却并没有引起注意。
只林雪芙看了一眼,随后就收回了目光,淡定无事般地与旁边的古家二姑娘继续聊了会儿后。
丫鬟送了茶盏过来,林雪芙接过茶的时候故意手里微微一颤,那水渍就滴进了袖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