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朝越想越气,“我在府中跟被孤立了一样,谁也不跟我通一点消息,要是昨晚我没来给你送饭,是不是就不知道流言的事了?要是不知道流言的事,也不会对红音起疑,更不会提前找到她为了陷害我藏在我房中的衣裳,万一被她得逞,任你做多少准备也无用……”
“她陷害你了?”沈暮深若有所思地抬头。
顾朝朝被打断一下,眉头皱得更深:“是啊。”
“难怪你毫不留情,”沈暮深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停顿片刻后继续道,“既然是为了陷害你,必然会将东西藏得极深,你是如何找出来的?”
顾朝朝还在气头上,没有听出他话里未尽的意味,闻言只是冷哼一声:“任她心机再深沉,也逃不过心虚二字,我先是自己找了一圈,没找到便将她叫进屋,故意当着她的面四处走,凡是她目露紧张的地方,便重新翻找一遍,找到也不难。”
“你一向聪明。”沈暮深颔首。
顾朝朝无语:“我说这些是为了让你表扬我的?”
话音未落,浸湿的帕子便覆在了她手背上,顾朝朝忍不住低头,就看到某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拿着帕子在她手背的青痕上轻轻擦拭。
别说,还真有些疼。
顾朝朝下意识想缩回手,沈暮深却突然发力,攥紧了她的手指。
“别动。”他警告地抬眸。
顾朝朝:“……”
手指被他的手紧紧包裹,原本有些泛凉的指尖,逐渐融化在他掌心的温度中。空气蓦地安静升温,顾朝朝先是指尖热了,接着是脸颊热了,最后整个人都有些紧绷燥热。
……他们这关系,这样是不是不大好?她刚一走神,沈暮深就松开了她的手,之后没有半分逾矩行为,她要是再躲,就显得有点此地无银了,她只能故作大方地装无所谓。
沈暮深淡淡道:“昨晚你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找你的。”
言外之意,是肯定会把流言的事告诉她。
顾朝朝心火顿时降了大半,正要说什么,就看到他将装了药膏的瓷瓶拧开了。
桃花和杏花杂糅的味道散了出来,顾朝朝眼眸微动,顺着味道看了过去,就看到不大的瓷瓶中,药膏呈浅粉色,已经用了大半。
她立刻认出,这是如今的三皇子、未来的皇帝独有的伤药——杏桃春。
因为其中几味药极难找,所以每年制成的量很少,三皇子一向留着自己用,只有极为赏识的近臣,才能分到一二,也难怪他明明没得到太好的照顾,却恢复得极快。
原文中,男主被沈留和李茵茵逼得身败名裂后,在边关待了两年才与三皇子相识,得到重用后一路扶摇直上,这才一步步回到权力中心。相比较她这个任务者,可以说三皇子才是原文里男主真正的贵人。
只是按照时间线,他们要两年多以后才认识,怎么现在就搭上线了?顾朝朝刚冒出疑惑,就想起沈暮深有上一世的记忆。
……对哦,他有记忆,等于有了重生这个金手指,肯定会主动避开陷阱,做出最优选择。这么一想,顾朝朝发现即便自己什么都不做,只要躺平等待男主成长,就能直接完成任务了。
跟上一次相比,这次好像变成了简单模式,可她为什么总觉得哪里别扭?
“你认识这药膏?”沈暮深突然问。
顾朝朝回神,一脸无辜地反问:“嗯?什么药膏?”三皇子的杏桃春连皇帝都不知道,她一个深宅妇人怎么可能知道。
嗯,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沈暮深盯着她看了片刻,随后用修长的手指挑了一点色泽晶莹的药,然后按在了她的青痕上:“没什么。”
先是一股凉意,接着是他指尖的温度穿过凉意,轻轻印在了她的皮肤上。他垂着眼眸,慢条斯理地在她手背上按压打圈,指尖轻触的痒意很快从手背传到四肢百骸,顾朝朝的后背都绷紧了。
药膏逐渐变得透明,他的指尖仍然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明明除了涂药什么都没做,却透着一点不同的意味,叫人的视线始终集中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手背的湿滑触感,叫顾朝朝的后背越绷越紧,忍了许久还是抽回手站了起来:“好、好了。”
沈暮深抬眸,看着她不自在地叠起双手,莹白的手腕若隐若现,隐约还能看到他留下的指痕。
娇滴滴养在深闺的小丫头,整日想端当家主母的架子,可惜连皮儿都嫩得掐水,稍微碰一下就要青几日。
顾朝朝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大对劲,叫她本能地感到危险,她默默后退一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暮深看着她匆匆离开的样子,许久玩味地勾起唇角:“跑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顾朝朝快步走出偏院,看了眼四周没人后,直接拎起裙角就跑,一直到远远看到有家仆走来,才立刻放慢脚步假装散步。
“夫人。”众人行礼。
顾朝朝微微颔首,继续往自己的院子走,一边走一边想,别人叫她夫人,沈暮深也叫她夫人,怎么偏偏就沈暮深给人的感觉不同,是她想多了,还是沈暮深故意的?
不等她想明白,就已经回了院子,一进门就看到一个模样伶俐的丫鬟。
“拜见夫人,奴婢红婵,是李小姐派来伺候夫人的。”丫鬟讨巧道。
走了个红音来了个红婵,真是子子孙孙无穷匮也。顾朝朝不感兴趣地扫她一眼,便径直回屋了。
红婵赶紧跟上:“夫人还没用膳吧,奴婢去小厨房做些吃食来?”
“不必,我没胃口,先睡会儿吧。”顾朝朝扫了她一眼。
红婵闻言,便知道她不想让自己跟着了,于是妥帖地停下脚步:“那奴婢在门外候着,待夫人醒了再给夫人做吃食。”
伸手不打笑脸人,尽管知道她是李茵茵的人,但看在她态度不错的份上,顾朝朝面色也缓和了许多:“知道了。”
红婵没有再多说,等她进屋之后,主动在门外把门关上了。
顾朝朝摸了摸鼻子,确定她离开后才到床边坐下。
寝房里一片安静,她独坐许久,视线忍不住落在了涂了药膏的手背上,只见原本还有些泛青的肌肤,此刻已经光洁一片,完全看不出有撞伤的痕迹了。
传说中的杏桃春,有肉白骨活死人的奇效,结果用来治她小小的淤青,实在是大材小用了,也不知道沈暮深怎么想的,竟然舍得给她用,难道是因为感念她当初鼎力相助的恩情?
顾朝朝就撇了撇嘴,显然自己都不相信。
她盯着手背看了片刻,视线渐渐滑落在手腕上,当依稀看到还有指印在时,突然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
他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吧?
不可能!原文中男主虽然不算纯粹的读书人,但最重规矩和纲常,怎么可能会对继母有想法。再说她第一次穿越时虽然一直对他很好,但始终恪守礼法,他也从来没有逾矩的表现,除了那天被药物操纵……
脑海一浮现那天的事,顾朝朝就一阵口干舌燥,喝了两杯水后直接躺下,一边默念不可能,一边催眠自己入睡。
可能是因为心理暗示挺有用,也可能是因为太累,顾朝朝还真就睡着了,只是睡着之后,又一次梦见了那日的事。
梦境中,她哽咽着揪住沈暮深的腰带:“求你……”
沈暮深扣着她的手,轻易在她手背上留下指痕,却依然一动不动。
“二少爷。”她咬着唇,眼角一片湿润。
沈暮深定定看着她,眸色沉沉地问:“想好了?”
“……嗯。”
“想好了,就不能后悔了。”
她脸颊红如桃花,听不出这句话背后更深的含义,只是在迷离之下摇了摇头。
“不后悔。”
沈暮深似乎就在等她这句话,没等她话音落下便突然天地颠倒,她陷入柔软的被褥……然后呢?在真正开始之前,沈暮深似乎哑着嗓子说了句话——
“或许有些疼,你忍着点。”
或许有些疼……
你忍着点……
顾朝朝猛地睁开眼睛,盯着床幔看了许久后,默默羞耻得蜷成一团,捂着脸低声喃喃:“疯了么,怎么就梦到了?”
“梦到什么了?”
本该出现在梦里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现实,顾朝朝惊得一颤,抬头就看到沈暮深正坐在桌前,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啊啊啊啊他什么时候来的,她刚才没说梦话吧?!
第8章 (你还知道怕?)
顾朝朝还在为梦境羞耻,结果一抬头就看到梦中人出现在眼前,还问自己梦见了什么,这刺激着实不小,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是呆愣愣地看着眼前人。
她刚刚醒来,眉间还带着一分迷茫,眼神柔软却不自知。
没有了老气的衣裳和首饰做武装,此刻只穿一件里衣的她,看起来像块刚出锅的小糕点,透着热腾腾的新鲜感。而小糕点本人没有一点自觉,还敢用这样无辜的眼神看人。
又或者,她是故意为之。
沈暮深垂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脑海浮现上一世李茵茵死前的嘶吼——
“你以为她是真心待你?你以为这世上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你好、会有毫无目的的接近?”
“沈暮深,你也配?!”
咔嚓——
手中的茶杯突然碎了,一片碎瓷片扎在掌心,顿时殷红一片。
顾朝朝猛地回神,手忙脚乱地拿了锦帕要下床,然而一只脚还没落在地上,就听到他沉声呵止:“别动!”
顾朝朝吓了一跳,顿时不敢再动了。
“你没事吧?”她赶紧问。
沈暮深垂着眼眸,掩去了眼底晦色。
“……二少爷?”顾朝朝试探地开口。
沈暮深顿了顿,平静看向她:“没事。”
说着话,他从怀中掏出帕子将手随意包扎,又将所有碎瓷片捡了,确定地上没什么东西后,才抬头看向她:“好了。”
顾朝朝看了眼他手上已经被血水浸透的帕子,无言半晌后干巴巴开口:“怎么会突然碎了。”
“茶水太热。”沈暮深随口道。
顾朝朝顿了顿,寻思这茶都在桌子上放大半天了,怎么可能会太热?
“你不问我来做什么?”沈暮深打断她的沉思。
顾朝朝回神,一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床上坐着,且身上的衣裳显然不符合待客标准。
她沉默半晌,默默把被子拉了上来,绷起小脸严肃道:“男女有别,不管做什么,你都不该闯进我的寝房。”
沈暮深眼神意味不明:“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