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知人定胜天。
他一手指向于天,即将闭合的水莲被他气场一冲之下瞬间爆裂了开来,花碎成珠,骤降于湖面之上,如珠玉落盘,叮咚作响。
薄楠脚下一松,脚下那只甲鱼顿时逃之夭夭,可偏偏周围被漩涡急流所包围,又有气场阻碍,它死活都入不了水,只能绕着薄楠脚下疯狂打转。
薄楠见状眉眼间不禁流露出一丝笑意,随即便又敛了下去,他的鞋袜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他脚尖所点之处便是太湖真穴所在。
真穴半点反应都没有。
这很奇怪。
万物有灵,风水一道本来就是与天夺运,不说一片湖,一座山,就是薄楠在家里布置个小局,做一个法器,都要与气场抗争一二,可他现下就站在真穴之上,气场如水沁下,不见半点阻碍之感。
如果它有反应,薄楠大不了就是再与它做过一场,夺取它的控制权,再以法器引动,这一局多多少少也就盘活了,可它没有半点反应,甚至让薄楠怀疑起自己是否定错了穴位。
真的难。
它明明就在那里,你看得见,却摸不着,薄楠与真穴之间间隔着一座无形的壁垒,隔绝着一切的可能。
薄楠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处,静静地以气场不断地探索着。
星光洒下,落了他满身星辉。
柏洗云这一方也是眉头紧锁,一方面是纠结于薄楠为何还没有成功,一方面则是在担心苏市有大能现世这新闻可能是压不住了,这么大的水莲异象……哦,可能明天头条不是大能现世,而是太湖底下修炼的千年白蛇终于苏醒了。
至于白蛇为什么不在西湖而是在太湖,为什么是白蛇而不是白鱼或者黑蚌壳——众所周知,这种问题大家自动就会在心里合理化。
后面几个士兵已经看得目瞪口呆了:“怪怪……这新型武器有点炫酷……”
“等等,这是武器吗?我怎么觉得这是音乐喷泉?”
“什么喷泉不喷泉,喷泉让一个人往水里站?□□的无人机!”
这头还没分析完,无人机就被一捧扑面而来的水给淹了下去,镜头一片模糊,伴随着剧烈的摇晃后化作了一团绚烂的烟花——要知道无人机可是飞在半空中啊!
这武器不得了!
他们队长一人赏了一个脑瓜崩:“都闭嘴!王富贵你赶紧留存影像资料,其他人管好自己的岗位,再让我抓到你们就等着回去挨批吧!”
“回去都给我签保密协议!你们皮都给我绷紧了,谁敢说漏嘴就不是批评两句能解决的了。”
“是,队长!”
柏洗云站在栏杆边上用高倍望远镜观察着,太湖上的气场着实不算太好,哪怕是普通人都能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怪风,突地只见远方水莲再度爆开,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薄楠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掘地三尺。
既然这穴琢磨不到,薄楠也不愿再与它缠斗,他选择破而后立。真穴所在便是太湖气场的极点,一旦真穴遭受破坏,八方来潮自然会将气场源源不断的推送而来,到时候薄楠便能抓到它的马脚。
意外的事情再度发生了。
真穴就此毁去,气场除却在一瞬间发生了混乱后又快速的平静了下来,水推波澜,平静地自它上方掠过,丝毫没有停留之态——就如同一个普通的地方被挖掘了一样,水漫过去了就漫过去了,没有什么然后。
难道自己真的找错了地方?
不,不会错。
他总觉得有什么从心头飞掠了过去,却死活抓不住一丝具体的东西,他肯定忽略了什么,但是目前还没有发现……
水莲终究还是彻底闭合上了,水幕于他的头顶形成了一个穹顶,紧接着便轰然而下,将所有的空气都向上挤去,一并被挤出去的除了空气就是薄楠。
太湖上起了一阵暴雨,将薄楠淋了个透彻,再后周围气场逐渐平缓,波澜缓和,一切回到了还没有发生之前的模样。
薄楠立在水面上,看着脚底轻漾的水波,他的影子被投入了水中,他看着倒影,倒影也在看着他。
到底是哪里不对……
水面微微扭曲,也带动了薄楠的倒影,水中有月、有星,星月交辉,在那一刻,漫天的星空也被无限的延展了下去,他似是立在了漫天银河之间。
薄楠眉宇微凝,水月……镜花……难道注定他徒劳一场空?
是……或许也不是。
他倏然开朗,眼中闪过了一丝顿悟之色。
是,指他之前确实是徒劳无功。
不是,指他发现了一件事情——玄武之局,早已存在,天生地养,根本无需他多此一举。
它不过是沉睡得太久了,薄楠只需要叫醒它,而不是想要在这里另养出一只玄武来与它争夺。
它在此处,便已经是天命所归!
它们在此处,在这片土地上,这片土地便已经是天命所归!
薄楠陡然解下了手腕上的朱砂串,双手一合,紧接着便似一阵红雨洒向了湖面,朱砂落水却不沉,静静地漂浮在了水面上,朱砂血红,生机焕然,也在此刻,天空乍然响起了一声惊雷。
狂风乱卷,湖面也随着这一道雷声颤动了起来,无数细密的水珠被震离水面,它们跃起又落下,周而复始,散作一捧云雾弥漫,顷刻之间这座波光粼粼的青湖秀水便化作了一片云雾之海。
薄楠隐在云雾中,低头瞧着底下的倒影。
云雾虽胜,却不掩星辉。
该醒了!
天空再度响起了一道惊雷。
薄楠的气场化作千万道向四面八方散去。
柏洗云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薄楠的方向,耳膜被雷声炸得嗡嗡作响,突地便有一道悠远绵长的古朴声响传入了耳中,他下意识的道:“钟声?”
“咚——”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方似也有钟声而来,在这片雾海中不断地回荡着,有的极远,有的极近,密密地交缠成一片。
僧人从睡梦中惊醒,急忙去了钟塔,只见自家那座重达数吨的古钟无风自摆,古钟无芯,发声全靠钟杵撞击,故而称之为‘撞钟’,可如今钟杵未动,铜钟却自然发声。
相似的情景发生在了太湖周边各个城市中。
他们骇然地看着这一幕,随之又归于狂喜。或许是神佛显灵,才有如此神迹?
有人席地而坐,闭目唱经,有人跪拜叩首,祈祷祝告,有人沧然泪下,莫名感触。
于薄楠,他平静地听着钟声,如同一个局外人一般等待着一只巨兽的苏醒。
朱砂一个一个的消失了,就像是被水中的鱼一口一口的吞噬了一般,太湖陡然起了滔天巨浪,仿佛有什么巨物在水底被惊醒了一般,它们冲天而起,又悠然而落,不过很快,又归于了平静。
太湖的气场平静了下来。
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它就如同之前一般的稳定、温和,且比以前要更加的从容。
它的气场扩张了出去,漫过了山川,浸透了城市,如水一般,悄然漫延。
它醒了,翻了个身,睁开眼睛打量着这个世界,又习惯于自己惯常的姿势,安然的伏趴着,这次,它没有再睡去。
薄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慢慢地走到了已经被掀翻却没有沉没的小船上,曲着腿坐了下来。
烟潮了,不过还好还有卷云烟在。
“薄楠——?!你还好吗?!”
薄楠抬手示意,郁闷地低头抽了一口烟。
好气哦,早知道带点糯米红豆啥的了,这不比他的朱砂来得强?这下好了,又倒贴了个朱砂手串,效果还不咋滴!
要是撒点糯米红豆啥的,这玄武至少也得走两步!
第105章
苏市下了一场小雨, 这天气下雨本来是雪上加霜阴寒入骨的事情,但这一场雨却不同,虽有寒意, 却不算是阴气,雨过之后似乎有什么变了,却又好像没变, 非要说的话就是雾里看花的雾被雨水给冲没了,世界都清晰了几分, 好久都没报过空气质量的早广播都来了一句‘今天空气质量极其优秀’。
阳光被半透的窗帘分隔成无数丝线,洋洋洒洒地落在被子上。
“薄……”
柏焰归还在梦中, 似乎也嗅到了一丝清晰的空气,睫羽微微颤动了一下,眉头也逐渐松了开来。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些热了,被阳光落着的地方急速升温,隐隐约约出了一层细腻的汗,覆在白皙的皮肤上,在光下反射着细碎的光。
等到忍无可忍, 他就一脚踹开了被子,两条修长的腿倔强地伸出了被子外, 细绒的被面被压出了凌乱的皱褶,贴在他的皮肤上,传导着阳光的温度。
他翻了个身, 顺势就抱住了躺在旁边的薄楠, 熟悉的清冷的木质香气从对方身上影影绰绰地传来,让他眉宇间浮上了一丝惬意。他的大腿大咧咧的跨在了薄楠的腿上, 使劲把头往往他怀里钻了钻, 挨着精致的锁骨蹭了又蹭, 才感觉似乎哪里不对。
“……唔?”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光洁的皮肤,再抬头往上看便是流畅的下颚线,光在薄楠的面容上落下了细碎的光,连脸上细微的绒毛都像是在反射着光,叫他的边缘看上去有些朦胧。他下意识的贴上去亲了亲,突然又反应过来:“操?”
“……嗯?”薄楠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他才躺下没多久,还没睡着,他懒懒散散地应了一声,还夹杂着一些水汽的头发贴在他的颊边,又落在了柏焰归的脸上,带来了冰凉如丝的触感。
玄武局之后也不是他撒手就能走的,先和柏洗云商议了一下后期维护,再有听了一个紧急会议,大概就是他接下来要如何怎么给与他方便,他能给出什么样的结果……总之麻烦得很。
要不是这事儿他不能撂挑子,他早溜了。
他伸手环住了柏焰归,沙哑的声音像是一杯陈年的酒:“……这么早就醒了,饿不饿?”
今天的天空是少有的透蓝,乳白的云像一朵朵巨大的棉花糖,慢吞吞地在天上挪动着,阳光一寸寸地被它们遮挡住,室内便暗了下来。
少了太阳,柏焰归又冷得一哆嗦,又往薄楠怀里钻了钻。
薄楠闭着眼睛自然而然地低头捕获了柏焰归的嘴唇,又像是安抚又像是下意识的亲昵,略带着意思凉意的唇瓣按在柏焰归还带着刚睡醒的热意的唇上便恰到好处。
薄楠高挺的鼻梁摩挲过柏焰归的鼻尖,又与他的鼻翼相互厮磨着,柏焰归伸出舌尖舔了舔薄楠的唇瓣,尝到了略微辛辣的薄荷的味道。
两人慢吞吞地交换了一个纯粹的吻,薄楠按住了他的腰,细致的揉按着他的背脊:“唔……”
柏焰归一顿,侧脸避开了薄楠的嘴唇,伸手抵住了他的肩膀,有些面红耳赤的默默地抓住了薄楠的手腕把他从自己衣服里扯出来,薄楠随意的将脸磨蹭到了他的颈肩之中:“不要吗?”
“……不是说这个!”柏焰归强调道:“你回来了?忙完了?”
“也不算。”薄楠睁开眼睛,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有了几分清醒,又把手伸了回去。倒也无关色欲,只不过他很难形容那种想要和喜欢的人皮肤相触的最本能的欲望:“……也不算忙完了,过几天还得去淮市,至少还要跑三个地方,过年前应该都闲不下来了。”
说着说着他还有几分委屈的口气,他低头吻了吻柏焰归,眨了眨眼睛:“昨天干活的时候不当心受了点伤……小叔叔真是个杨白劳,我都受伤了还要我去搬砖。”
要是别人知道昨天还在太湖上呼风唤雨深不可测的薄先生如今依偎在别人怀里一副‘要老公哄哄才能好’的样子怕是要怀疑薄楠被人魂穿了。
“我看看?”柏焰归一下子就坐直了,干脆把被子全给掀了,他和薄楠什么关系?根本就不必避讳什么,薄楠那睡衣三两下被他解了开来,他仔细打量着薄楠,见他身上没有什么伤口,又疑惑地看向薄楠。
薄楠双眼含笑,慢条斯理地伸出他修长好看的手摆在了他的面前:“这儿……”
“好像是很严重的样子……”
“……再晚一点给我看都找不到了。”柏焰归失笑,用力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转而就被薄楠拉入了怀中,他跨坐在薄楠身上,不经意间与薄楠的视线相触,他的笑容逐渐褪去,眉目微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