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空气里散开,深重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比目睹惨剧更让人绝望的,就是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即便他们有足以呼风唤雨的能力,却仍然束手无策。
如果出手相救,就会伤害作为载体的婆婆。而且因为他们所处的,是已经过去的时空,所以谁也不知道他们的一个行为,会不会酿成其他惨祸。
可眼睁睁看着,却让他们感到无力和绝望,尤其是他们清楚,这些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
接下来的两年时间一晃而过,程墨池和褚师洛像两座雕塑,风吹雨打都岿然不动,端坐于这间屋顶。
他们看到村子里大半的男人,都会在夜深人静时走进这间屋子,有时是一个,有时是几个,他们有时会当晚就离开,有时到了天亮才走。
海川雷打不动地三点一线,上午打渔,下午守灵,夜晚无法安眠。
村里的女人们开始还会时不时来照看他,送些自己做的吃食或衣物,可后来,许是她们发觉了什么,再也不来了。
即便在路上遇见海川,她们也会立刻厌恶着走开。
这样的厌恶慢慢在整个村子里荡开,女人们开始对他唯恐不及,谈及他都是鄙夷和嫉妒,男人们三三俩俩聚在一起的时候,会猥琐地笑他,会彼此分享禽兽不如的行径,并以此为傲。
海川本就不会说话,两年时间过去,他愈加沉默。
他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走路再也不会抬头。因为他知道,仰起头,看到的不再是撑着伞等待他的亲人,而是一群面目狰狞的恶鬼。
若是常人,定早就受不住自缢了,可海川却谨记着守孝三年的规矩,坚信只要他挺过这三年,爷爷奶奶下辈子便可以衣食无忧富贵安康。
所有人,包括海川自己,都以为他将如此艰难地渡过这三年,可有一日,一场意外突生。
这一日,海川照例在上午出海打渔,水面却突然涌起异常的漩涡,狂风卷起海啸,倾覆了海川的船只。
程墨池和褚师洛远远站在屋顶上,看到这一幕,二人对视一眼,明白这就是变数。
他们二人转眼间到了河面,即便知道他二人不受这个空间的实物制约,褚师洛也还是准备了两张避水符,贴给程墨池一个,随后二人便跳入河里。
这河水比外面看着的更深沉,因着连通东海,越往下,程墨池他们便能感觉到越强的灵力波动。
两人不知道下沉了多久,才看到了飘在深海一处的海川。
海川四肢松弛,双眼紧闭,可胸口处却微微起伏,居然还在呼吸!
程墨池闭了下眼,等再睁开的时候,眼底已经变成了血红色,与此同时,他看到海川身上罩着个透明的水雾,那雾气把他与河水隔离开,给他包围出一小块椭圆的空间。
那透明水雾用肉眼根本辨别不出,是灵力超绝的修士才能造出来的,即便是程墨池,也不敢说自己能用这样的水雾保住一个凡人这么久。
程墨池眯起眼,往更深处的水底看去,居然看到了一处发着幽蓝光源的水牢!
“看到什么了?”褚师洛的声音在程墨池脑海中响起。
这是神识传音。程墨池心底一惊,他居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让褚师洛的神识入侵了自己的脑海。
一般来说,这种神识传音必定是极其信任的两人间才能做到,或者一方比另一方强大太多,才会在不知不觉间入侵对方的识海。
“怎么了?”褚师洛转头看他,又问了句。
程墨池侧头和他对视片刻,之后试着用同样的方式回话:“我看到了一座水牢,有很多繁复的咒术压制着。”
褚师洛点头,道:“下去看看。”
“嗯。”程墨池应了声,随后和他并肩沉向河底。
程墨池忍不住看向褚师洛的侧脸,方才他其实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觉得他肯定可以把想说的话传给褚师洛。
这种神识传音,一念之差,就有可能被有心人利用,轻者受重伤,严重的可能就会神魂受损,难以恢复。
可褚师洛却也毫无防备地朝他敞开了识海,这种被信任的感觉,或者说,这种可以互相信任的感觉,真的太奇异了。
程墨池收回视线,没去深思这种悸动原因为何,眼下的情形也容不得他多想。
他二人远远跟着海川,接近了那座水牢。
离得近了,他们才看清楚水牢全部的模样。
说是水牢,其实更像一座修整奢华的宫殿,只是外墙和寻常宫殿不同,是以数千根不知名灵兽的脊椎骨铸成,森白的兽骨把整座宫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些兽骨上还刻有繁复的咒文,这些咒文形成了牢不可破的禁制,把宫殿中的东西压制在了这洛河深处。
在宫殿正中央的位置,还卧着一条闭着眼的青色巨龙,栩栩如生。
程墨池活了两辈子,头一次听说还有这么一个水牢,当然就更不知道这其中关着的是什么东西了。
距离水牢还有十里左右的时候,程墨池和褚师洛同时停下脚步,没敢再靠进。
如此复杂的阵法压制着的,必定是极为可怖的生物,谁都不知道那怪物有没有通天能力,万一他发觉他二人的靠近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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