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到了是生理期,昨天刚被泼过冷水,她的生理期没有预兆的提前了。
温俞艰难起身检查了身下的床单,没有看到猜想的血迹松了口气,她从柜子里找到卫生巾开门去了厕所。
刚走进厕所就听见了女生的哭声,她向来不信鬼神,可深夜这莫名的哭声还是吓得她背脊一凉。
时间不已经不算早了,这个时间点出现的声音哪里是正常的,她在外面犹豫了会还是决定进去。
她越走近哭声越清晰,她也确定了是人,来到了哭声的门外,抬手推开了半掩着的门。
门被打开后,她如愿看到了,是人。
是陈诗雅。
陈诗雅躲在角落,抱着膝盖,眼角微红,看到温俞后试图转过去,不想被发现。
“怎么回事?”
温俞不算有耐心,也是陈诗雅胆小,她没说几句就问了出来。她刚刚和家里人通了电话,知道那几个混混没法进学校找她就去了家里,一直在家里闹。
陈诗雅家里不算富裕家庭,却也说得过去,她也过得像个公主,谁知道陈父在外面出了事借了高利贷,最后承受不住压力跳了楼。
而陈母性子软,母女两个人每天就这样被欺负。
“高利贷是违法的,你可以找警察,也可以起诉。”温俞说。
“那些人太可、可怕了,如果不还钱的话不会放过我们的,我妈妈也不敢报警。”陈诗雅抽噎着,“他、他们就是想让我陪、他们睡、睡觉,他们也不敢把事情闹大,我不愿意他们就一直缠着,每天都派各种人来我家闹,特别是我在家的时候。”
“我真的好怕……爸爸离开以后我真的快过不下去了,可是我不敢去死,我才十七岁啊……”
温俞的手抓着门板,紧闭着双唇许久没回应陈诗雅,厕所里只有隐隐的哭泣声,良久后她松了手,弯腰凑近,抬手擦了擦陈诗雅脸上的泪痕。
她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没什么感情:“你家地址发我。”
陈诗雅愣了会,微张着唇说不出话来。
“哭会就回宿舍吧。”温俞不擅长安慰人,依旧是冷冰冰的,像是在完成任务。
温俞忙完了自己的事就离开了厕所,回去时没再听见哭泣声,等她关上门坐在床上等了片刻,听见关门声后才躺了回去。
她从枕头下面拿到手机,给远在洛杉矶的温亚宁打了个电话,接通后温亚宁比她先开口:“小鱼儿。”
“妈妈。”温俞扶正枕头,将后背靠在上面,听着温亚宁的声音,表情也柔软了许多。
“一个人在国内不习惯吗?”温亚宁看了眼腕表,算着她现在洛杉矶的时间,国内是凌晨三点。
温俞爱瞌睡她了解的,很少这样半夜不睡觉,还给她打来了电话。因为之前的事温俞一直情绪不稳定,现在又一个人在家,她工作走不开,怎么也放心不下。
“不是。”温俞答。
“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温俞垂眼,想起最近发生的许多事,说起来也不算不开心,只是突然觉得这个世界,难过的从来都不是她一个。
不知道算不算一种庆幸。
“在班级里有一个人,她说会和我是好朋友。她是除了靳诗意以外唯一一个想要和我做朋友的人。”
没有觉得她脾气差,主动和她示好。
“她家里遇到了一些事情,我想帮她。”
-
周六这天阴沉沉的天,看起来像是要发生不好的事。
温俞出门怕冷,套了件卫衣才出发去了陈诗雅的家里,她刚关上门又顿住,跑回去找到了温亚宁的表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陈诗雅的家在距离温俞家偏远,坐公车需要一个半小时才能到,这一路又遇上了堵车,整整用了两个多小时才来到陈诗雅的家里。
果然和陈诗雅说的一模一样,有两个男人一早就已经来到了陈家,凶神恶煞地看着刚进门的温俞。
温俞面色镇静,拉了拉一旁餐桌的椅子坐下,毫不畏惧眼前的两个男人,她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坐。”温俞说。
为首的是上次被她砸过的男人,看他的表情似乎并不认识她,这样也好,不然被认出来她也虚。
她故作高深,右手放在桌上,曲着手指轻扣几下桌面,抬了抬下巴示意让男人坐下。
男人饶有兴趣地过来,面前的女生看上去年纪不大,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是名牌,且价格不菲,绝不是普通家庭出身。
他注意到了温俞手腕上的表,他以前做过a货,认得这表,怎么着也在四位数。
再打量她的神色,眼神看不出一丝恐惧,对比起躲在一旁哭泣的陈诗雅,让他更加相信,这女生惹不得。
“聊聊?”温俞看他坐下,主动开口。
男人不敢动她,却也不怕她,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没有怕的必要。
“聊聊就聊聊。”
“当初陈叔叔向先生提出借款,是否有借条,以及借款的相关合同?”
果然,男人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合同。
温俞翻了翻合同,认真阅读后,问陈母:“阿姨有确认过签字是否本人吗?”
陈母不明情况,却又看着温俞很厉害的样子,咽了咽口水,压制住惊慌:“是……是。”
温俞浅浅呼吸了下,又重新翻回合同页,弯了弯嘴角,冷静道:“合同中双方约定利率高达百分之四十六,这么高的利息,属于——”
“高、利、贷。”温俞把合同丢给男人,挑了挑眉,“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民间借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中第二十六条规定,借贷双方约定的利率超过年利率36%,超过部分的利息约定无效。”*
“据我所知,陈家已经将借款一次还清,至于多出来的利息,如果先生不怕坐牢的话,我不介意走法律流程。”温俞的手把玩着桌上放着的木筷,装模作样地敲了敲菜碟,“当然也有别的方法,就是我们私了,利息会按照年利率的百分之二十八给你。”
这是她能想到最妥当的处理办法,还了钱也不得罪人,以免母女两以后的日子难过。
男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这话里有几分真假,这是他第一次放高利贷,谁知道碰上个短命鬼!说没就没,他不多讨一点好处怎么行!
“我凭什么听你的话?小丫头片子别以为随便几句话就能把老子糊弄了,按你的来老子不白混了!”男人拍了下桌子,真的碗碟碰撞发出声音。
温俞放在桌下的手一紧,她用力攥着拳头,双手掰断了木筷,指尖试了试折断处的尖头。
“不信也可以,那就让我的律师来和你谈好了。”温俞最终还是搬出了温亚宁,她昨晚没有具体告诉温亚宁她要做什么,只是问了些相关律法。
温俞从口袋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温亚宁以前工作律所的名片,是整个曲州市最有名的律所。
用律所吓吓人,还是可以的。
男人看到律所的名字当即就愣住,他哪里会没听过这家律所,据说从未有过败诉经验。
整个曲州不会有人不知道。
温俞看到男人脸上有了她期待的表情,算是松了口气,继续道:“要么,私了,要么,我们就按照正常流程走——”
温俞咬字清晰,一字一句慢慢说:“你可以试一试。”
男人手攥着合同,看了眼身后的小弟,犹豫了会,才没什么底气问:“你、你说的都是真的?百分之二十八也行,你先让她们拿出来。”
温俞递给陈诗雅一个眼神,让她说话,她早已被吓得失了神,盯着地板不敢开口。
陈母哭着,声音发颤:“可……家里的钱已经没了,实在还不起剩下的利息了。”
为了还钱,陈母已经用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唯一留下的就是这房子,可如果没了这房子,她们母女两只能无家可归了。
温俞算了下利息,陈母已经还了一部分利息,剩下的还有四万多。她扫了眼家里的陈设,能卖的看样子也都卖了,确实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她拿出自己的卡放在桌上,淡淡道:“这里面有五万,密码我贴在了上面,拿了钱就不要再来找这家人,否则我会以性.骚.扰和私闯民宅起诉,到时候所有罪责一块算,就没那么简单了。”
男人拿了卡打量了下,看样子是被说服,也被她的气势吓到,握着卡的手也在不停地抖。
男人并未被她的伎俩完全骗到,手指着温俞威胁道:“小丫头,你不会真以为我会被你三言两语蒙混过去?”
温俞一怔,还没想到怎么接下去就被男人抓着衣领提了起来,她太瘦小,很容易就被拽起来,脚尖撑着地,怎么也站不稳。
她藏在衣袖里被折断的木筷慢慢从里面拿出,她轻笑一声,尽量让自己不再慌张:“听说过温亚宁吗?”
男人这才真的变了脸,只不过并不是温俞想象得那样惊慌失措,而是不敢相信,试探问她:“你是她的什么人?”
“她是我妈。”温俞如实答。
男人一听,这才赶快松了手。在所有人还疑惑时,突然跪下来给温俞道歉,吓懵了所有人。
温俞也不明所以,却也会猜到这样的变故,直到听见男人的解释才明白,大概在五年前,男人因为妻子出轨离婚,为了争取女儿的抚养权想尽了一切办法,最后是温亚宁出面才让女儿留在了他的身边。
于他而言,温亚宁是救了他命的人。
“所以呢?你现在放高利贷,威胁孤儿寡母,甚至还想侵犯未成年是吗?”温俞冷笑,“要是被我妈知道,她一定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帮了这样一个禽兽。你不是一个好人,更不是一个好爸爸。”
男人被说的抬不起头,他当初答应温亚宁好会好好工作,可孩子现在读书的消费太高,他一时想不通就接了这样一个来钱快的生意。
却没想过会遇上温亚宁的女儿。
男人最后还是拿着卡离开,他只是替别人办事,只能这样做。在他离开陈家大门很久后温俞才彻底放下警惕,袖口里的木筷掉落,上面还沾着零星的血迹。
她扶着桌子,看着陈诗雅母女彻底瘫软跪在地上,这一个小时里她哪里会不怕。
三人相视许久,直到温俞回过神决定离开时气氛才被打破。
她出来时,母女二人似乎还在地上坐着,等她快要到楼下时陈诗雅才追出来,抓着她的手臂,哭着向她道谢。
温俞不是个很爱煽情的人,看着陈诗雅哭她只会觉得烦躁,她也被吓得不轻,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你不用谢我,我只是让你换了个债主而已。”温俞语气平淡,并没有心思安慰她,“钱还是得还我,毕竟不是个小数目,只不过怎么还,还多久你随意,但不能不还。”
离开小区后温俞在外面的公交站牌处等车,不知是不是又开始堵,公车迟迟不来。
她等的心烦,决定往前走一走,试着能不能拦到出租车。不知走了多久,她感觉脚后跟有些累,坐在旁边的台阶上休息。
秋末的中午太阳照下来也带着热感,只是不比夏日燥热,不比冬日温暖。树叶伴随着秋风掉落,小路上的落叶被踩得发出沙沙声。
温俞抬眸看向路的对面,男生穿着橙黄色的连帽卫衣,手里提着一个蓝色的小书包,另一只手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正面对着她的方向,笑得灿烂,和身后的秋林融为一体。
温俞坐在台阶上看着徐忱牵着小孩沿着斑马线走到她的面前,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总让他这么耀眼。
看他过来,温俞浅浅笑了下。
徐忱被这笑容晃了神,坐在了她的旁边,问:“怎么会来这边?”
这边距离温俞家远,她又是一个人,没什么事肯定不会过来这么选,她的气色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好。
温俞想到刚刚的场面,看着前面的车流,发了会儿呆,随口一扯:“坐过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