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指的当然是已经变成小怪物的小生魂,季千山还捏着人家的脖子,听了这话一把扑到桌前把符纸拿起来,对着阳光仔细观看。
“师父写字真好看,只是……”他从怀里掏出另外一张黄纸,黄纸右下角盖着凌云殿的掌门印,“跟掌门发给我的驱邪符好像不太一样啊?”
周几道就在旁边,闻言不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想您说的真是实话:“那是我们弟子们批量写的,都是简化过的,卖给那些有钱人赚两个外快罢了。”
说罢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桌子上的文房四宝,方才方晏初用的笔墨纸砚无一不是世间奇宝。笔架上搁的那支笔就大有玄机,笔管是尘世木,笔头用的是乘黄的毛。《山海经》上有所记载,“有乘黄,其妆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寿两千岁”。
这种世间祥瑞居然被拔毛做了毛笔,乘黄要是修出灵智一定会为自己大哭一场的。
笔墨纸砚倒都是外物,对于提高驱邪符威力大的作用不大,最重要的是写下咒文的人:“更何况那可是小师叔亲自写的啊!”
天道圣人所书的咒文带有一丝天地之力,跟凌云殿一帮刚入门的修道者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季千山把那张符咒小心地贴在小生魂的脑门上,一边贴一边小声嘀咕:“这可是好珍贵好珍贵的东西哦,你千万不要烧没了。”
他抠门兮兮不愿意给小生魂符纸又不得不给的样子看得周几道一阵无语,按着那张符纸使了点劲钉在小生魂身上。一簇蓝紫色火焰无风自燃,霎时间将那张符纸烧了个一干二净,符纸上的火焰引燃了小生魂的毛发,不过几息功夫小生魂就已经全身都是火焰了。
周几道又看了一眼泫然欲泣的季千山:“哎呀,怎么这么抠门?再让师叔给你写一张不就得了?——师叔,我先去忙了,这生魂……”
“就留在我房里吧,驱邪仪式我看着就行了。”方晏初端坐在椅子上,呼吸悠长,闻言点了点头,“你去忙吧。”
“师叔好好休息。”周几道告退关门的时候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小生魂身上的火依然在烧,只是屋子里剩下的两个人谁都没把目光放在它身上。
尤其是季千山,他的手还掐着小生魂的脖子,一只单薄的手深陷在蓝色火焰里,却并不引火上身,而是面色如常地蹭在方晏初身边撒娇。要师父不要命的样儿看得周几道不禁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赞叹道:“牛逼!”
“师父……”季千山低垂着头,捏着方晏初的衣角拉了拉,“师父,你会给我写吗?”
方晏初深吸了一口气,写咒文不是一件难事,可是他现在能调动的力量实在不多,再加上他写的咒文用的纸笔墨砚都不是凡物,现在的他就像是被那张符纸吸干了精力似的,只想瘫在椅子里睡觉。他竭力挺直身子,不让自己的疲态被看出来:“驱邪符用途不广,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我要珍藏师父的作品!”季千山又往他身边挤了挤,挤到一半才发现自己还捏着小生魂,赶紧甩了甩手,把小生魂甩开,“师父给我再写一张好不好?”
这孩子怎么没点眼力见呢?方晏初一边容忍着他在自己身边挤来挤去,感受着自己被符纸吸走的力气逐渐积攒回来,撑着站起身来,“今天不行,以后再给你写。这生魂是从哪里来的?你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我不!”眉头一皱,季千山抱着脑袋捂着耳朵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师父不给我写我就不说。”
“你……”
“我不说我不说我不说!”
不想说该捂嘴,捂耳朵是个什么操作?
方晏初无奈,只能掏出一沓符纸,从笔架上挑了只普通的笔,往手边的茶水里蘸了蘸,按着黄表纸一道驱邪符一气呵成:“这样可以了吧?”
拎起那道符纸,季千山可惜道:“没法力啊……”一边把符纸叠了两叠,珍而重之地放在自己胸前的口袋里,还拍了两下。
没理他的话,方晏初走到生魂面前,驱邪符毕竟不是什么高等咒文,这小生魂满身怨气烧也得烧一会儿。隔着蓝色的火焰,生魂的面貌逐渐清晰了起来,瞪着乌黑的大眼珠子跟他对视。
他已经缺失了人类的感官,身在火海也不觉得痛苦,面无表情地蹲踞在地上,逐渐成型的手指搭在膝上,在膝盖上一圈一圈地画着小圈圈,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啵啵”的声音,像是一只吐着泡泡的鱼。
“师父,他还能再回去吗?”
脱体的生魂若阳寿未尽,在肉身被损坏之前回到身体还能复活,顶多发一两天烧就又活蹦乱跳了。但是像小生魂这样,本身就被邪魂融合过,又被驱邪符烧成现在这样,肯定不能像普通生魂一样回去了。
方晏初盯着那簇火焰越烧越小,火焰里的生魂也显出了人形,头也不回地答道:“就这样放他回去肯定不行,但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等小陆回来就好,但愿这孩子的家人还没把他的尸体火化。”火焰烧尽后,生魂缩成了一个四五岁小孩的模样,方晏初伸出手拂过生魂头顶,想按还没按下去的时候被一只手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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