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季千山下意识地拦了一下,把茉莉花茶截到自己手里,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句,“我叔叔有点洁癖,外面的东西不入口。叔叔阿姨呢,还在吃饭吗?”
“哎呦”一声,张晨拍了拍脑袋,有点遗憾地瘪了瘪嘴,“你们要是来找我爸妈的就不好办了,他俩出去玩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家。”
进门来一直闭口不言的方晏初突然开口道:“不,我们找你。”
他神色严肃端正,不捧茶杯的时候整个人坐得十分挺拔,显得更加正式了。他这一副表情一摆出来,张晨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危机感,立刻坐直身子警惕道:“怎么了?我父母出什么事了吗?”
张晨的第一反应不是同学找自己有什么事情,而是父母出了事,联想到他家门口的那位保镖先生,大过年的还站在外面守着,恐怕张晨的父母没少给他灌输危机意识吧。
“不是的,张晨学长你别担心,叔叔阿姨没事。”这误会再不解释恐怕要整大了,季千山赶紧解释道,“至于找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叔叔,你说吧。”
方晏初只说有事情要让他作为朋友的身份知道,可没说到底是什么事,就算是季千山也不知道方晏初现在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我来找你主要是两件事要说,”方晏初先摆出第一件,“第一件事情是关于你表妹赵婉婉的,我听说她在出院之后一直做噩梦,这件事你知道吗?”
“……”张晨狐疑地看了方晏初一眼,没答话。他已经忘了那天在学校方晏初请出手的事情,但他又不傻,赵婉婉出院这件事可谓是人尽皆知,但是她出院后一直在做噩梦的事情除了家里人可就没人知道了。
这位方叔叔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呢?
而且他早就觉得季千山这个所谓的叔叔有些奇怪了。季千山和方晏初又不是同姓人,证明没有血缘关系,至少不是亲叔侄。
如果说不是亲叔侄的话,那有可能方晏初和季千山的父亲是好友,这样季千山也可能称他为叔叔。
但是方晏初看起来也就是二十三四岁,季千山班里最小的孩子都十五岁了,也就是季千山的父亲生季千山的时候方晏初才八九岁。季千山的父亲结婚最起码得二十三岁了,一个二十三岁和一个七八岁的忘年交?
最重要的一点是,季千山的父亲从来没有出现过啊,就连家长会也是方晏初这个叔叔代开的。
想到这里,张晨突然被点通了七窍,开始重新审视季千山和方晏初两个人了。
现在想想,确实可疑,崇明一中虽然在全国范围内排不上名校,但是在崇明市也是难得的好学校了。季千山高一开学居然没有父母送,而是由一个叔叔骑着二八自行车送来的?
据说季千山的成绩并不算太好,还经常逃课,那他逃课的时候干什么去了?这个当叔叔的居然也不管教一下吗?
方晏初这个叔叔身上的疑点就更多了,首先是他跟世界的割裂感。开学的时候张晨就觉得很奇怪了,这个叔叔好像不太清楚他手上的自行车已经被淘汰了,推着个自行车显得好像很单薄,但穿着气度又很从容高贵。九月份开学那么热的天气也没见他流过一滴汗,而且——
张晨想起了一件很重要,但却一直被他忽略的事情——校园里面那么挤,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挤到他身边去,都在无形之中避开了这个人。就好像,就好像,他们在惧怕什么似的。
拔出萝卜带出泥,先前被忽视的细节全都被回想了起来,张晨不由得把目光投向这个可疑角色。
“看来你已经勘破一叶术了,”方晏初微笑着点点头道,“当初一面之缘,我没下得太深。”
?
“什么意思?”
“我听说你学习成就不错,”方晏初答道,“应该听说过‘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从“一叶术”开始张晨就已经懵了——好在那半个包子已经被他吃下去了——他半张着嘴,云里雾里地点头。
被一片树叶挡住了眼睛,就连眼前高大的泰山也看不见了,常常被用来比喻被局部迷惑而看不到全局。这已经成为一个日常用语,张晨不至于连这个都不知道。
“这个术法通常被我用来模糊自己的存在,因为见多了‘我’对人类不是一件好事。”
方晏初的微笑依旧亲切,声音也平稳如初,张晨的心里却从天上到地下地打了一个滚。他把自己说得好像是个不能见人的邪神,张晨心中本该警惕,但却意外地怎么都警惕不起来。他的潜意识似乎在告诉他,这个人,可信。
“你是神仙?”张晨问。
“你可以这么理解,总之我不会害你们。我只需要了解一下你的表妹赵婉婉是否在出院后频繁做噩梦。”
张晨不由得点点头:“是,自从小婉出院后好像就一直在重复地做同一个噩梦,听姨夫小婉说好像经常说同一句梦话。”
“是什么?”
“是……”张晨抬眼看了看方晏初又看看端坐在一边无比自在的季千山,低下头道,“是‘我没偷’。”说完他又连忙抬头替赵婉婉辩驳,“但是小婉一直是个乖孩子,她从来没偷过别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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