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是我。”季千山从门口挪了两步终于挪进屋里,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换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师父累了吗?”
方晏初见了他先是无奈,看着季千山的笑脸才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站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
“我怕打扰师父和陆师兄说话。”季千山嘴上说着打扰,脚下一点不含糊,三步并做两步窜到方晏初身边,殷勤地端过桌上的果盘挑拣着里面的东西,“师父不要吃糖了,牙要吃坏了,都给我吧。这里有花生师父吃吗?”
他这么一来就像是妲己闯进来了似的,把方晏初的注意力吸引了个彻彻底底。陆敬桥只听得他小师叔低声笑了笑,道:“吃,你给我剥一点。”
在陆敬桥惊异的眼神中,两人一个剥皮一个吃,互动得不亦乐乎,愣是把陆敬桥这么一个新晋的渡劫大能给无视得稳稳当当。
这两人好像是在自己渡劫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吧?
陆敬桥一边端起茶杯挡住脸,一边活动心眼,琢磨着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以至于他俩现在变得更亲密了,亲密得有点不像是师徒了。
不过他回头又一想,他俩好像从来就不太像师徒。季千山那小子一见到自己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愣是把自己从小师叔的生活圈子里挤了出来。
“小陆,”方晏初没忘了陆敬桥,只是给的关注也不是特别多,只是偏了偏眼神看了他一眼,“你回去吧,记得我交代你的事情。”
“好。”陆敬桥自己也不愿意在这儿干呆着,人家俩人黏黏糊糊,他自己在这儿跟个电灯泡一样,季千山他俩不觉得尴尬他自己都觉得尴尬,“小师叔放心,您交代我的事情一定会办好的。”
“那就全靠你了。”
陆敬桥拍拍胸脯,自信道:“放心吧!现在的我可不是当初的我了。”
说罢他大步流行地推门离开了,只剩下屋子里季千山和方晏初两个人。季千山小心翼翼地蹭到方晏初身边小声道:“师父,我能再亲师父一下吗?”
方晏初手指抵着季千山的额头,把他从自己肩上抬起来:“上元节晚上没亲够吗?”
“我都忘记啦。”看过了上元节方晏初为他放的灯,季千山觉得自己还可以更放肆一点,撑着桌子摇头晃脑,“师父真不公平,上元节分给陆师兄那么长时间,给我的就只有那么一点点时间。”
季千山纯属强词夺理。
上元节那天方晏初可是忙得晕头转向,既要看顾着刚刚渡过天劫的陆敬桥稳固境界,又要防着其他势力的窥探,还要找时间去城南安排放灯,一个人当三个人使都不够。
他紧急安排了放灯之后就回到凌云殿找到季千山,连顿饭都没来得及吃。虽然他不需要吃饭也行,但是冥火之灾之后他可很少这么操劳了。
能给季千山的,方晏初都给了,可偏偏还要在这里听他胡搅蛮缠强词夺理,真是……
“你觉得不够吗?”
季千山一脸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不够了。师父是我一个人的,我只能借给陆师兄半天,师父还差我小半天呢。”
“你想讨债?”从天地初开开始,只有方晏初找别人讨债的份儿,没有谁能讨神明的债。
狠狠地点了点头,季千山再次说道:“嗯呐。师父欠我的东西可不少呢。”
方晏初认真地看了季千山一眼,久久未曾说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要真正算下来,方晏初确实亏欠季千山良多。尽管那些债是方晏初在遥远的未来欠下的,但是季千山却已经付出过无数次了。
他的神色一分分沉重下来,季千山也好似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脸色刷地一下变白,匆忙辩解道:“不是的,师父。我不是说这个,师父永远不欠我的。你永远不欠我的。”
他神色慌张,好像真的害怕方晏初会把那些遥远的命运算在自己身上。方晏初确实自觉亏欠,但他也知道季千山付出的那些不是为了挟恩图报的,他轻轻揽过季千山的肩膀,柔声道:“我知道了。”
“师父,你是不是误会我了?”
“误会什么?”
“误会——”季千山倏而从方晏初怀中挣脱出来,转头郑重地看着他的脸,“我的喜欢不过如此。”
他定定地望着方晏初,而方晏初几乎找不到话来回应他。他难得有点慌乱,眼神四处乱飘却始终不敢落在季千山脸上,过了许久他才问:“千山,你喜欢我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喜欢能让你忘记师徒的隔阂,让你忘记生死的界限,愿意无数次用自己的生命献祭拉回我呢?
我配吗?
方晏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从身份上说他是天生神明,与天地同生,甚至先于此方天地和天道而生;从恩怨上说,是他把季千山从血海里捞出来,悉心教导快一万年;从功绩上,他是天道圣人,冥火之灾没有他就没法平息。
但是面对季千山毫无保留纯粹热烈的感情,他总觉得怯懦。
方晏初永远也没办法拿出同样的感情来反馈给季千山,季千山有一百,但他只有一。
“师父不想让我喜欢你吗?”季千山背着手把整张脸塞进他眼前,嬉皮笑脸地逗他,“你不想也没有用的,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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