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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不再需要他的参与了。
    很多多人同在场景,其实都只需要保持沉默,他最擅长这招。
    卓灼看向窗外,又垂下眼帘。
    刚刚那个问题,如果换成十年前,他会很厌烦地说没什么兴趣;五年前,会平静地提及说自己想专注事业,会不会被抱怨无趣,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中。
    事实是,大片的梧桐出现在视野中时,卓灼在校门口提前下车告辞,表示自己顺路去买点咖啡和用具放去办公室。在超市门口站定,还没考虑好买什么,已经先发去一条微信消息。
    卓灼:上午陪几个教授去谈项目,不太方便打招呼。
    臣妍的回复隔了有几分钟:理解。
    随后又来了一条:现在是忙完了吗?
    谁都没有提及那隐秘的、无声的招呼手势。
    一辆自行车擦肩而过,发出细碎的车铃声响。卓灼扶稳手机,换成语音,回复对方:“不算吧。”
    这是实话,他还剩下一点报告没看,得去办公室驻扎一下午。
    卓灼提着袋子往校内走,习惯了预计的工作时段不摄入碳水,只临时买了些车厘子,一瓶乌龙茶,脱下来的西装外套挂在肘部,路上遇上不少学生打招呼,一一点头回应。
    他语气轻松,仿佛无意谈及两人之间共同的一段回忆,轻笑着道:“前段时间业余去乐队排练,欠了点债,不得不还。”
    手机被握在手中,第一时间就能感受到震动提示。
    臣妍的消息像是算准了时间发过来,刚到办公室门口,跟着变成一整个长句的语音询问。
    “辛苦了,正好,我想问你来着,那天乐队表演的那首克莱因蓝什么的,是不是还没有来得及网络上线?或者我记错了名字,搜乐队名也找不到……”
    声音渐弱,卓灼表情不变,却想起当年填词的时候,他被取笑怎么还有一颗如此玲珑敏感的心,又是如何敷衍过去。
    办公室窗户下,篮球场正翻涌着年少人的吵闹声,很容易使人忆起往昔。
    ……
    这比之从前已经好得太多。他冷静地想,至少,她现在想要的东西,正巧是他如今所拥有的,并非无能为力。
    于是,卓灼把外套挂在椅背,接来一杯热水。
    闹声中,臣妍蹲在小区大门外,努力拍着一条躺在阴影下乘凉的流浪狗,通身黑毛,惬意非常,根本懒得对人类抬一下眼皮子。
    眼影稿件因为起伏的个人心情没写完,搁置在word文档中,总不能连家门口的‘汪汪队’也为难她。
    可惜用尽办法吸引这条犬类的注意力,依旧未遂,最后,被路过的保安大叔笑着提醒,“白费力气了姑娘,你别看它这样,这里离市场近,人家日子过得好得很,没吃的绝不会搭理……”
    “这么牛啊。”
    臣妍听得惊叹,分明听到耳机里响起滴声的消息提示,还要努力使自己显出忙于谈话,被迫分出心思一看的模样。
    刚才,她经过精挑细选,认为问及歌名,总该是个不偏不倚的安全话题。
    山泉似的男声流淌,平静地阐述事实,“暂时没有上,以后应该也不会吧……”
    他说,“不过你想听的话,我可以随时弹给你听。”
    声音是带笑的。
    第28章 c28 珍珠奶茶。
    一年到头,下半年总归要比上半年要好熬一些。
    中秋过后,就是十一国庆,紧接着,又能开始展望元旦。有假期在,即使再没留念,也总能在贫瘠繁忙的工作中,找到一点盼头。
    快到国庆节假,省城的天气终于有了入秋的迹象。
    风起凉意,可见的繁茂树枝暂时还是翠绿。
    当臣妍第二次因为彻夜难眠,不得不坐起来靠着床头发呆时,平生第一次承认起如今不比十几岁,自己的精神的确有些不太够用。原因很多,事业上升期,还有突然而至的、部分别的方面的思虑……为此,她甚至开始考虑是否要请一位助理——虽然,结果肯定是否定的。
    臣妍过惯了独居生活,目前还没有要建立工作室的打算。
    好不容易从原本的工作环境中解脱出来,知足常乐,预备累积粉丝量的过程中,先享受一段时间的自由再考虑其他。
    她暂时盯着床头的花瓶愣神。
    “国庆要过来一趟?”
    臣女士的命令通知,令她人还有点迷糊,已经先一步从翻身坐起。
    “……我怎么会嫌弃您过来,没那个意思,别乱上升高度啊。”
    “没有,大好的白天,我怎么会在床上呢?”
    这是头一回撒谎。
    臣妍原本不属于特别赖床的类型,纯粹是这几天考虑的事情太多,莫名疲惫,说话也发虚。
    面对这一位世界上唯一对她具有统治地位的人,她不得不从床上跳下,清了清嗓子,“忙着浇花呢!”
    不料,话音才落,床头柜上,花瓶随着床板的晃动应声倒下,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啪的一声,跟随她的动作一跃而下,粉身碎骨,牺牲在地毯边缘,场面壮观惨烈。
    “……”
    臣妍有气无力地答:“对,先不说了,我先收拾去。”
    事实摆在眼前,被责怪粗心大意也无话可说。
    收拾成了至关紧要的任务,原本她还有一些想要问及的事情也不得不搁置:譬如,装作无意提及一个人的名字,探探情况,听听口风……
    唉。她叹气,揉着耳根,强迫着自己不要回忆起谁的笑和弹琴的保证。哪怕明摆着是徒劳。
    细碎的白瓷残渣在地板上滚动,变作微尘般的颗粒。
    先扫一遍,再找一遍,最后拖一遍,依旧不可避免地有漏网之鱼。臣妍趴在地毯上,艰难地借助框架眼镜挑拣了半天,确认再没有肉眼可见的尖锐碎片,方出了口气。
    天气不冷,泼洒出的水擦过一次,只需要等干即可。
    就是可惜了她精心淘到的花瓶,忒短命。
    心情不佳,不如趁着这不佳的心情工作。
    臣妍心痛完,缩在茶几前,对着电脑,又确认了一次写好的眼影推广稿件和拍摄计划。
    她早已约好了之前通过其他拍摄工作结识的摄影师,对方一听她的诉求和雇佣价格,很干脆地说再给九折,理由很任性,竟是觉得她配合度高又好拍,是个不错的甲方。也没人会拒绝送上门的优惠。
    点开频道,刚想记录一下最近几个视频的评论反馈,却发现私信箱中,消息的提示条数比以往多得多。几乎都是粉丝集体发来的短消息,而且大概都是说的同一件事:她的前段时间的“人际交往中的界限感”视频主题被人洗稿重拍,并且热度不小,足以让人在推荐页看到。
    可能是效果还不错,几个月之前的“分享欲”主题被以同样的形式抄袭。
    对方模仿她的妆容场景,说话风格,删去了所有的争论提示,装聋作哑。而且可能是因为签了公司,更加有恃无恐,台词不变,只删去了文案上一些确认抄袭的词汇,改成模棱两可的其他措辞。
    这其实也是自媒体时代经常出现的事。大把的人将互联网看作免费的素材库,为了热度和流量,无所不用其极。近几年大众间的版权意识虽有进步,诸如此类的抄袭事件依旧层出不穷。根据神通广大的粉丝说法,受害者还不止她一个。
    她的账号最近几个月涨粉迅速,臣妍不意外碰上抄袭者,却不能说不头痛。弄明白情况后,立刻给该博主发去私信,又临时写好相关的解释说明,拍好视频分段剪辑,诉求明确:删稿道歉,其他的可以不再追究。
    至于那些所谓的“没道理你拍了的主题别人就不能拍”“我觉得不像”之类的说法,对她造不成任何影响。
    臣妍性格如此,不介意别人的看法,总能习惯性过滤恶意,不会在有理的事情上退步。
    高中时碰上隔壁学校男生纠缠,也是丝毫不松口的劲儿。
    等忙活完流程,上传好视频,已经是黄昏。
    那头不给回复,她也不慌乱,干脆翻出大学时转行律师的室友微信,咨询了一些问题,最后发去一个红包。
    垃圾桶上层被碎掉的花瓶碎片覆满,臣妍提着袋子,小心翼翼地关门、下楼,又小心翼翼地扔进大垃圾箱中。
    心情不好时,她就喜欢收拾屋子,做大扫除。
    这倒正巧能顺便作为迎接臣女士的准备。臣妍苦中作乐,搬来梯子,擦起自己的书柜。
    这还是她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大件家具。
    有些年代感,但因为做旧得当,所以并不显得破烂,反而有一种厚重的记录感。
    臣妍喜欢这种记录感。
    下层的抽屉是属于这间屋子的记录。厚厚的几大本相册,塞满了她这些年来的所得。大部分都是日常生活的细节,譬如大学时的社团活动,假期时的旅游见闻,偶遇的有趣手艺人……她记忆力一般,这些值得依靠的册子就成为了她的伙伴。
    唯独一本相对独特。
    一本薄薄的黑色册子在掌间翻动,里面都是稚嫩的风景照,像素也并不清晰,一瞧就是没有相机的高中时代拍摄。
    臣妍其实已经不太能记得这本册子的故事,翻到最末的一张,却停留了一会儿。
    ……
    前些时间似乎梦到过的景象:酒店漆黑的楼道,天鹅绒黑的天空,她举着手机发呆,拍下的是几颗星子。
    心里有事,身侧什么时候多了个人,也无心去看。
    外公的葬礼全按的是老家镇上的规矩:臣女士虽然同家里断绝关系十多年,依旧不得不作为女儿陪伴在侧。
    臣妍身为外孙女,原本由封建习俗排斥在外,却因为被问了几句发现她姓臣之后,同样被拉进队伍。
    “能陪着她,挺好的。”
    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她并非敏感的人,鲜少为复杂关系郁闷烦躁,正好身边有人,不如倾吐,“可他们从没有对我母亲好过,试图控制她的婚姻,又赶她出家门。临到人没了,却立刻联络她出钱出力尽孝。可能我算那种有仇必报的人,所以才会耿耿于怀,替她委屈。”
    “是因为成年了,变成所谓的大人,所以就必须得考虑那么多所谓的大道理,该让步让步吗?”
    一天下来,臣女士疲累得沾枕就睡,她却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少年的卓灼没有说话。
    春风中,他递给她一杯不知道哪里来的珍珠奶茶,又浓又甜。
    偌大的黑色世界,远处的灯火点点,只有头顶的星星看着他们。
    少年和少女并肩站立,只隔着半个肩头的距离。
    还好明天就要回家了。
    半晌,臣妍抿下一口,终于心里轻松了点儿,转头真诚地开口:“以前是我误会,其实你人挺好的。”
    “不出意外的话,咱们可能要做一辈子的兄妹,”她笑,“以后还是和平相处吧,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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