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中其余七大门派的弟子,更是神情恍惚,眼中一片茫然。
他们或持剑,或握刀,或戴着铁环,磨着暗器。
可此时此刻,他们的掌门在不远处嘶吼怒叫,互相攻讦,远没有平时所谓的“情谊”。
自己究竟在为什么而走到这一步?
心中的正义,又在何时变成了错的?
有人心痛万分,抛下兵器,红着眼睛扯下自己身上的弟子服,撞入人群离去。
一人走。
十人走。
众人皆走。
三秋楼中,只剩下神态癫狂的七大掌门,与端坐在旁,手执秘籍的薛兰令。
林天真道:“我是不是不用喝了?”
薛兰令怔了片刻,忽而释然一笑:“不用了。我想,八大门派走到这里,已经是真的输了。”
林天娇问:“那薛大侠,你还需要听他们说更多吗?”
“不用了。”薛兰令这样回答。
他站起身,手中轻轻一松。
秘籍悄然落进火中,火舌舔上纸张,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还在嘶吼的人影齐齐顿住,然后他们疯狂地,不带任何理智地,像是要舍弃一切般冲了过来,你推我搡,扭打一团,不惧烈火的高温也要伸手,从火中取出他们渴求已久的秘籍。
这一瞬间,丑态百出,狼狈不堪。
薛兰令取下玉箫,在上面轻轻落了个吻。
他阖眼道:“本来还想让他们说更多……可这种事情,说了,只让人更痛苦。”
然后他转身,踩着一星月华,如鹤影羽飞,翩然而走。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完结,之后会出两篇接正文番外。
第一百章 大结局
天色蒙蒙亮起。
他走过来的时候,有琴弘和正躺在河岸上,衣摆沾着潺潺而过的溪水,面上贴了片火红的枫叶。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可有琴弘和却道:“这真有意思。”
像是在同他说话。
于是他说:“的确很有意思。”
有琴弘和坐了起来,接住掉落的枫叶,仰首笑道:“我以为你会把事情做得更绝。”
他就在天边的一线银白映衬下轻轻笑了。
薛兰令道:“我其实很想把事情做绝,我想过无数次,要如何把这件事做绝,要让他们付出怎样的代价,得到如何惨烈的报应。”
“你改变了想法。”有琴弘和低声道。
薛兰令道:“与其说是我改变了想法,不如说,是我送了武林盟一份大礼。”
有琴弘和抻了个懒腰,闻言道:“你让八大门派就此一夕倾倒,再不成气候,等于让武林盟成为了江湖上目前为止最说得上话的组织。虽说上任盟主蔚飞白包庇过八大门派,但蔚飞白死了,接任的朱子平又无大错,他们还是会给武林盟几分薄面。”
薛兰令走近了,在有琴弘和的身边坐下。
溪水从他脚边流过,水底的鹅卵石清晰可见,交叠斑驳。
薛兰令垂着眸,认认真真拂去衣上的两片青叶。
他道:“比之让他们痛痛快快付出代价,我更乐见他们生不如死。从前做过的事情,需要一一受过,而我只是一个讨公道的人。”
有琴弘和问:“所以你将这件事交给了朱子平?”
薛兰令脸上笑意渐深,他说:“我用相同手段对待他们,他们会恐惧,会后悔,也会怨恨。可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唯有朱子平做这件事,才能真正让他们绝望。”
“比之被从前的仇人寻仇报复,对这些掌门而言,被从前看不起的人踩在脚下肆意折磨,那才是真正的痛苦。”
有琴弘和轻笑一声,伸指拨开一堆石子儿,拿出两个,掷进水中。
石子儿没入,涟漪溅起。
他们如此沉默了片晌。
“朱子平倒是能忍,”有琴弘和道,“他在蔚飞白面前老老实实做了这么久的好师弟,可能蔚飞白死也想不到,算计一世,居然是被他的师弟所出卖。”
薛兰令道:“所以朱子平适合。”
有琴弘和没多说话,他微低着眼帘,大抵又沉默了片晌。
他问:“你把不识卷交给他,就不怕他当真一统武林,从此将人间搅得天翻地覆?”
薛兰令抬起眼看他。
独步天下、称霸武林,江湖上人人都这样想过。
无论男人女人,都想登上至尊之位。
因为唯有手中握到了权势,得到了地位,有了身份,有了利益,才可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世间多的是富有野心的人。
朱子平不会是个甘于平凡,毫无野心愿望的人。
不识卷交到朱子平的手里,就注定了危险。
可薛兰令只是漫不经心地问:“没有朱子平,难道不会有下一个人?这江湖永远如此,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今日侠客,明日枯骨,天翻地覆又如何?”
“如果一个人有让天地翻覆的力量,他就可以有让天地翻覆的资格。”
有琴弘和怔然,叹道:“那我要提前去为他下蛊。”
薛兰令笑道:“那也不用。他不可能练成这个功法。”
对上有琴弘和平静的目光,薛兰令用一种他们彼此极为熟悉的语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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