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姗卓亚的家乡,她不想这座城市消失。
剧烈的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姗卓亚浑身一哆嗦,忍着狂跳的心脏吼:“不接受采访!”
敲门声依旧持续着,而且节奏诡异。
姗卓亚越听越觉得心慌,某种说不出的恐惧悄悄在房间里扩散开来,她颤抖着站起来,一边默念着圣经祷文一边在胸口画着十字,好一会儿才蹭到门边。她的手刚接触到门把,一声嘶哑而熟悉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姗卓……亚。”
姗卓亚往后退了好几步,捂着嘴说不出话来,这个声音她永远也忘不了,她亲爱的丈夫在死前就是这样,声音苍老得如同摩擦树皮,带着深深的疲惫与厌倦。她刚刚见过丈夫的尸骨,或者说疑似丈夫的尸骨,毕竟那些零碎的骨头都混杂在泥土与草皮中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了。
他回来了?!魔鬼把他叫回来了?!
姗卓亚说不出话来,扶着墙惊恐地瞪着门板。
“姗……卓亚!”声音越来越正常越来越高,“开门!”
姗卓亚跌跌撞撞地往后门跑去,冲出家门,被家里地板与泥土的落差绊了个跟头,小城不仅仅是墓地受破坏,几乎所有沥青路面都消失了,谁也不知道那些中华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的门口这几年重新铺过的沥青,相比之下那些使用古老石板道的家庭倒是幸运的完好无损。她顾不上膝盖的疼痛,连滚带爬地往大路跑去,路过邻居家时震惊地停了下来,门口站着一个人,只剩腰部以下的骨头,但是脚上那双造型漂亮的鞋还是引发了她深刻的记忆:隔壁邻居的男孩与她是青梅竹马,六年前因病去世,下葬时子女尊重父亲的遗愿,选择了这双鲜艳的红色皮鞋。
此时,这双红皮鞋穿在一具只有下半身的骨架子上,正不断踢着邻居家的门,诡异而奇特的声音不知从哪里飘出来的:“儿子,打开门,你的父亲回来了。”
姗卓亚终于忍不住放声尖叫起来,穿红鞋的邻居转过身,喜悦地说:“姗卓亚,真高兴见到你。”
身后传来了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姗卓亚亲爱的,你在这里啊?为什么不开门?”
姗卓亚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她缓缓地转过身,看见一具腐烂破碎的尸体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皮肤大部分已经损毁,肌肉还剩一些,内脏在防腐剂的帮助下居然还没有烂完,如同一滩烂泥般从肚子里流了一地,下葬时穿的西装早就没了,陈旧的皮鞋倒是完整无缺。
姗卓亚一边尖叫一边跑向主路,沿途的景色令她几乎发疯:每一户家门口都站着残缺不全的尸体,有些甚至是两三具,这些尸体如同活着的人般敲着门,有些甚至站在窗边叫嚷。
为什么没了脑袋还会有声音!?这些人为什么回来了?他们要什么?
经历了半个世纪的风霜,坚强的祖母姗卓亚此时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她的房子是城中的繁华地段,周围有不少邻居都是一楼做生意,楼上用来居住,人员密度很高,自然闻风而来的记者们也很多。
不少记者已经大着胆子开始拍起来,还有人直奔姗卓亚而来,话筒几乎杵到她的嘴边上:“这是您的家人吗?您对活死人有什么看法?这也是中华人的手段吗?他们打破墓地是想把僵尸放出来吗?”
“不……不!”姗卓亚大叫一声,“这不是僵尸!这不是!这是……这是……”
“这是什么?”记者催促道。
“这是……我的丈夫。”姗卓亚转过身,看着从小道上蹒跚追过来的丈夫喃喃自语,“他们是……魔鬼……魔鬼回来了……我的丈夫和魔鬼做了交易,现在,魔鬼回来收债了。”
记者们几乎疯狂了,这可是人类世界第一次实打实地拍到灵异现象,没有摇晃的镜头、没有阴暗的光线、没有封闭的空间,大白天的广场!还未确认这些“活死人”有没有攻击性,已经有勇敢的记者和摄影师冲了上去,新闻大奖不知道有没有,至少本月奖金肯定是有了!
小城外的偏僻地方,凤北、东方锦、欧阳兴言和麦克在手机上观摩着现场直播。
“这倒是省事了。”欧阳兴言长长地出了口气,“她自己说出来了。”
“她很虔诚。”麦克不无讽刺地道,“她的丈夫也是,不然怎么会相信罗青竹那种鬼话,显然这对夫妇是相信世界上有超自然的力量,猜猜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是对的!哈!”
欧阳兴言没好气地道:“还要让她说些什么吗?”
“不用了。”凤北专注地盯着城市的方向,“说这么多就够了,反正魔鬼和中华无关。”
是的,老骗子许老师的计划就是:让死掉的尸体回去,控制姗卓亚说些鬼话公开甩锅。这个计划的关键有两点,一、有凤北,二、姗卓亚确实快死了。正如老许猜测的那般,看见死老公回来的那一刻,受惊过度的姗卓亚就死了,魂魄飘浮,处于一种“不知道自己死了”的微妙状态,许多人临死都会这样,只不过普通人辨别不出生死界限,误以为人还没死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