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周副将可严令禁酒。”
“行了,我的好哥哥,你不说我不说,周副将怎会知道。这种素酒,不耽搁事。再说小世子已然睡着,不会闻到酒味儿的。”
两人说笑了两句,便将一壶酒瓜分殆尽。
无人注意到,一道幽影,移动如蛇魅,正无声穿过长长的廊道,往清凉阁后方的花木丛而去。夜风将他深紫长袍吹起,层层叠叠,犹如波动的涟漪。
“诶?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一名家将揉了揉眼,望着廊道的尽头,困惑道。
另一人拍着他肩膀笑:“我看你是吃酒吃花眼了吧,这个时辰,谁没事儿在外面瞎游荡。”
清凉阁后方的窗户正对着寝卧。
此刻,静止的花木丛忽然簌簌摇动起来,雕花木窗发出几声细微的咯吱声后,慢慢被风摇出一道缝隙。
月光便隔着那条缝隙泄入,照出床帐内少年香甜宛静的睡颜。
通身隐在紫袍中的“幽魅”慢慢自花影中步出,借着月色揽照,一面抚摸着左手中指上一只蛇形扳指,一面目光贪婪的在少年身上流转。
从少年浓密的鸦羽、挺秀的眉鼻、粉嫩如樱的唇一路流连而下,最终定格在少年颈间一粒朱红色的小痣上。
那是息月独有的标志。
若非因少年穿着寝袍,领口大敞着,平日是绝不会轻易露出来的。
睡在少年怀中的小奶豹隐有所觉,倏地睁开碧莹莹双眼,跳到地上,弓身刨爪,对着窗外的影子发出嗬嗬警告。
不多时,魅影离去,花木停止摇动,被推开的窗棂亦啪嗒一声重新合上,一切重归于平静,小奶豹复跳回少年怀中,憨憨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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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周破虏依旧准时到清凉阁去叫小世子起床。
推开阁门一看,却见小世子穿着寝袍,如稠乌发披散在肩后,背对着他坐在床帐内,正低头抚摸着怀中一头小奶豹。
一副闹脾气的模样。
另外两只奶豹则在地上丢蹴鞠球玩。
周破虏乐呵呵问:“小世子怎么今日起这么早?”
云泱闷声道:“小秦琼的爪子受伤了。”
“哟,是么,快给属下看看。”
周破虏不敢大意,因知道小世子重情,早就把这三只小奶豹当做最要好的伙伴了,有时猎到好肉,宁愿自己不吃,也要先喂给奶豹们。这只叫小秦琼的奶豹其实是后来替补进来的,先前那只叫做程咬金,从小就陪着小世子睡觉,后来生病死了,小世子伤心难过了好一阵。大公子知道后又猎了只新的送给小世子,就是小秦琼。
小秦琼来的虽晚,却机灵活泼,极通人性,长着对可爱的碧眼,很快便在三只小奶豹中脱颖而出,俘获了小世子欢心。小世子夜里睡觉抱小秦琼也抱的最多。
周破虏忙从云泱手里接过来小奶豹,一看,果然,小秦琼的左前爪上多了一道血淋淋的伤痕,像是被利物划伤了。多半是夜里睡觉不老实,又在屋里乱窜了。
“世子别着急,伤口不深,敷些玉肌膏两天就能好。时辰不早了,属下先让海棠过来伺候小世子洗漱更衣好不好,书院那边可不能迟到。”
云泱点头,闷闷不乐的从床上趿着鞋子下来,去铜盆里洗脸。
今日耽搁了些时候,到书院已快卯时。
云泱带着云五一路小跑进去,就见夫子席上已经坐着一个须发皆白、身穿深灰儒袍的精瘦老者。
见云泱过来,老者抬起头,摸着胡子笑眯眯道:“想必这位就是长胜王府小世子了。”
云泱恭恭敬敬行礼:“学生云泱,见过林老夫子。”
林老夫子点头,和蔼的问:“昨日太子殿下可给你安排座位了?”
安排是没安排,但他自己找了。
云泱不想啰嗦,便道:“已经安排了。”
“哦?在何处?”
下面吴仲勋抢先答道:“夫子,隋文静请长假回家守孝了,小世子就先坐他这儿。”
林老夫子再度点头:“那快回座位上吧。”
第一堂课是诗文诵读,云泱跟着众人晕晕乎乎念了四五篇长诗,又听林老夫子啰里啰嗦云里雾里的讲了一大堆,一堂课下来,感觉脑子都成了浆糊。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云泱立刻累得趴在案上不想动了。云五贴心的递来王妃亲自酿的三勒浆,让小世子提神解乏。
云泱只好坐起,接过囊袋喝了两口,就见坐在第一排的苏煜和裴士元联袂起身,拿着书到夫子席与林老夫子探讨起什么,引得林老夫子频频点头。
“这一句你引得是太子的注解?不错不错,这做学问最忌讳的就是闭目塞听,你能不拘泥于一家之言,不拘泥于我这个夫子之言,很好。太子年纪虽轻,在诗文上的确有很多新颖独到的见解,前年编的那本文选连很多当朝大儒都称赞不已,你们应该多多学习。”
“是,元璞谨遵夫子教诲。”
云泱竖耳听了两句,完全云里雾里,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便继续趴回案上。心道,以狗太子的身份,别说他编本文选了,就算编本狗屎,只怕那些大儒也得吹成朵鲜花,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距离第二堂课还有段时间,儒生们和好学的文官子弟都在忙着温习下一节功课,其他贵族子弟或像云泱一样无聊的趴在案上画圈圈睡觉,或偷偷的互相丢纸笔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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