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小凤弦在说,浣熊摇着尾巴听。
凤弦是皇帝长子。皇帝醉酒宠幸了一名宫女,宫女怀孕生下凤弦。
凤弦的亲母姓于,无权无势,又不讨皇帝喜欢,生下凤弦后,不过得了美人位份,没有资格抚养皇子。
凤弦在出生后就被抱给无子的皇后抚养。起初两年,皇后对凤弦不错,很快皇后怀孕,生下二皇子,开始对凤弦冷眼相待。
又过了五年,随便寻了个由头,把他的住处牵移到偏僻的宫角,不闻不问。弱势的凤弦被踩低捧高的奴才欺负,克扣他本就不多的吃穿用度。
过得如此凄惨,小凤弦本想回到亲母身边。亲母却惧怕皇后的势力,根本不敢把他讨要回来,拒不见他。
他想状告父皇,没见到面,反被告密给皇后,遭受了一顿毒打。
凤弦是卑贱宫女生下的孩子,占了皇家长子的名额,皇帝本就不满,陆续几年又添了好几个儿子,越发不在意皇长子。对于凤弦遭受的虐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的小凤弦孤立无援,虽为皇子,却贱如草芥,十岁的孩子看着如六七岁的孩童那般瘦小。
凤弦实在饿得无法,才和野兽抢食,甚至想着,如果被野兽啃食,了却这一生也挺好。
郇大爷听小凤弦讲完过往,心疼地伸出舌头舔掉他的眼泪。呜呜呜呜,小崽子太可怜。我一定好好养他。
小可怜哭过后,窝在浣熊的怀里睡着了。
时间一晃大半年,又到了一年春季。
这一日,郇大爷懒洋洋爬出窝,看到院内桑葚长得很好,慢悠悠地爬树上采摘。刚爬到一半,听见清脆愉悦的笑声。
郇大爷回头一看,正是笑脸的小凤弦。阴郁的小子难得露出如此爽朗的笑意,郇大爷奇怪地叫了两声询问。
“小熊熊,你爬树好慢,我来帮你摘吧。”
凤弦以为浣熊在求助,脱掉鞋袜,十分敏捷地爬上树干,摘了一串串桑葚下来,洗净后,摊在掌心,喂给郇大爷吃。
郇大爷边吃桑葚,边听小凤弦絮叨:“母妃今日来看我,她还替我裁了新衣。我以前只敢远远看她,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同她说话。
母妃很温柔,她说之前不见我,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哈哈哈哈哈……你别舔我手心……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后没有再害我,母妃放下心,觉得是时候讨我过去,问我愿不愿意认她这个娘亲?”
郇大爷伸舌头把嘴边甜渣卷入唇中,拿一双乌黑圆亮的眼睛,歪头看他。小崽子早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小凤弦笑吟吟地摸了摸郇大爷的头:“我知道你担心我,我还是决定回到母妃身边。太好了,我也是有娘亲疼的孩子了。
母妃说,我这么大,还不识字可不行。所以,安排了满满的课程,我近些日子,可能没时间来看你。等我空闲了,就来找你。”
郇大爷替小凤弦欣喜,点头应允。
半月后,郇大爷对凤弦有些想念,化作人身,找到于嫔的宫殿,避开宫人,正四处寻找,就听见小凤弦的闷叫声。
郇大爷透过窗棱纸看去。于嫔用戒尺,一下下鞭笞小凤弦的手心,嘴中念念有词:“还想偷跑出去玩。《论语》《春秋》你读完了吗?你比其他皇子慢上十年,再不努力进步,想重回那间阴暗的小屋吗?”
小凤弦的手肿成发面馒头,咬紧牙关,不让眼泪滴落。
于嫔训斥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放小凤弦回去。
内侍掌灯送凤弦回寝殿,一路也不曾关心凤弦伤势。郇大爷心疼得不行,化成内侍模样,敲门而入。
小凤弦应当是在被窝内偷偷哭过,两双眼红肿异常,像两颗大核桃,但不坠皇子威严,神情淡漠,语调平静:“明德,你有何事?”
“奴才拿了消肿的药膏,这样好的快些。”郇大爷掏出一瓶膏药,挽袖便要拉凤弦的手。
凤弦手一抬避开,轻抬下巴:“放那。”
郇大爷把药膏放在床柜上,叮嘱小凤弦一定要涂抹,行礼离去。
翌日,不放心的郇大爷偷偷潜入凤弦的寝室,在纸篓里发现了未打开过的药膏。
郇大爷无奈小崽子戒备心太重,像个刺猬。来到床前,看小孩在睡梦中仍旧不安地蹙眉,嘴里念叨着什么。
郇大爷凑近,听清楚小孩在唤“熊熊”。头一次产生养孩子的酸胀感和喜悦感,使用妖力治愈小凤弦手心。
小凤弦醒后,见手心已恢复如初,只以为自己的体质特殊,受伤恢复得快。
又过了一年多时间。
这期间,小凤弦只偷偷摸摸看过浣熊两次。见浣熊亲昵地蹭他,还识得他,开心得不行,分享最近的生活,比如父皇终于称赞他聪慧,别的小皇子一月才背完整部论语,他只需十日。
郇大爷时常隐身去看他,也曾有两三次以内侍明德的身份帮助他解围。自然知道凤弦的聪慧懂事背后,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夜里挑灯也在看书,为了哄母妃开心,偷偷下厨准备生辰面……
只可惜,小凤弦过于天真。
于嫔身份低微,如今敢利用凤弦争取储位,一是因为凤弦为长子,立嫡立长,有一线希望。
最主要的,护国大将军一派想弄权,所以支持凤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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