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通。
下午活动课,他在教室坐着佯装做题,他竟然连偷懒都学会了。班长分发着试卷,是一次小测验,宋靖首次得了85分,一百分的题,他从来没有掉下99分过。这次最后两个大题,他明明会做,但是他没有做。看着窗外有只燕子落在窗台上,啄着身上的羽毛,拍拍翅膀又飞走了。他看了半天,没有做那两道题。老师也不敢说他,同桌看了一眼他的卷子,转身和后面的人八卦。
他起身,收拾书包,连晚自习一起翘掉了。
这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翘课。
光明正大地在非出校时间走出校门。
他还撒了谎,对着门卫说自己生病请假了,走出校园无端地感觉轻松,感觉爽快。
他无处可去,也不能回家,就在街上溜达。十几年没怎么玩过,就算和贺文舟在一起,他也没玩。总是逼着劝着贺文舟,陪他一起忙,忙忙碌碌,最后也不知道忙了些什么。
他走到夜市,夜市口有群小崽子,大概是些不上学混社会的不良少年,霸占着几个台球桌,门口放着卡拉OK,有个光头小子在吼。后面是脏兮兮的烧烤店,傍晚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遛弯的大爷大妈,有下了班的建筑工人,还有附近游手好闲的混混。他们打牌、喝酒、唱K,好不热闹。华灯初上,宋靖穿着校服走了进去,显得格格不入。
他把书包放在旁边的凳子上,自己端坐在小桌前,还是好学生规矩的模样。老板娘还没招待过这样的小客人,看他坐下就犹豫地过去:“想点什么?”
宋靖看了看桌上的菜单,要了几只烧烤,一盘牛肉炒面,又看了看那些不良少年的桌子:“再来两瓶啤酒。”
老板娘狐疑地看了看他:“你满十八岁了吗?”
宋靖沉静地道:“我十九。”
老板娘拿着菜单进去了。
贺文舟说那些都是假的,亲吻是假的,上床是假的,说未来在一起也是假的。是玩弄、是戏谑,是玩玩的,凭什么?
他想不通。
难道他就那么坏吗?
劝了他那么久,还是要学坏吗?
干坏事就那么好吗?
老板娘不敢给他瓶装的,只给了他两瓶青岛。他启开拉环,给自己倒了一杯,对着茫茫天地,他仰头灌下一口。
不做好学生又怎么样?
是不是坏学生就很容易?是不是学坏了就能靠近他,就能想明白?
他喝下那口酒,只觉得苦兮兮的,没什么好滋味。他不信邪,又要了一瓶二锅头。老板娘咋舌地看着他:“小孩子不要乱喝酒哦。”
他不说话,倒了一杯二锅头,又仰头灌下一口。
这回他没防备,又辣又呛,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他就那么穿着校服喝二锅头,又吃了几口面,一直自酌自饮。才开始辣得他眼泪直流,后来就硬喝,一直喝下那一杯,也面无改色。
老板娘吓坏了,把瓶子收走了,赶他走。
他白生生的脸皮,没有一点醉酒的症状。付了钱,拿着书包就走,在路上还看了一会他们打台球。有小子招呼他,一起来玩。他说他不会,那群小混混哄然大笑。
他沿着夜市走,无情无绪,走到街口,快到家了,买了一包烟。他第一次抽烟,打着了打火机,簇然跳动的火光照着他的脸,他噙着烟凑上去,不会抽,狠狠吸了一口,烟雾全到了自己喉咙里,呛得他面目胀红,不停咳嗽。但他不放弃,在街口看几个中年人叼着烟打麻将,他跟着学,又吸了几口,烟雾可以自然地喷出来,袅袅绕绕升在空中,模糊了他的脸。
他冰雪聪明,学坏也一学就会。
在家门口,他抽完了几只烟,把烟包往怀里一藏,用矿泉水漱了口,进了家门。
从那以后,他就有了抽烟的毛病。谈不上什么瘾,但压力大的时候就会抽。大学的时候,他开始买女生的烟,在阳台抽完进来,全宿舍的人盯着他看。
那晚之后,宋靖还是乖乖上学,但偶尔会翘课了,也会躲在天台抽烟。
他妈妈在这边待不住,北京还有工作、老公和老二,她也担心。走的那天,徐惠给他买了新电脑,逛街买了衣服、生活用品还有行李箱。高考之后,她就不回来了。
所有人都坚信他一定会考到理想的大学,没有人知道他睡不着,吃得很少,看书看不下去,卷子习题册空空。
他妈妈似乎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徐惠忽然说:“对不起。”
宋靖抬头看了看她。
徐惠骤然红了眼眶说:“对不起,是妈妈失职。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你不要憋着。”
第70章 :【百合章节谨慎订阅】
宋靖的放纵很短暂,因为他并没有从“坏”里找到答案,那些堕落的东西并没有解救他。他的世界简单分明,既然贺文舟否定了感情,放弃他了;那么他伤心过、痛苦过,即便还有困惑,还有想不通,他也要结束它了。
他找了一天,将贺文舟送给他的东西,留在他家里的一切打包封存,放进了垃圾箱。
第二天,他如常上学,这次能听进去了,也能专心复习了。他又回归到了从前的样子,贺文舟没有和他交往之前,冷漠、刻板,甚至更为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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