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菁的眼泪在他嘴唇离开的那一瞬间簌簌掉下来。就像是崩闸的湖水,一发而不可收。
这一刻她等了那么久。
韩菁死死咬住嘴唇,依然咽不下哽咽的声音。莫北要把她环进手臂里,被韩菁猛地推开。他的动作顿了顿,取出手帕在她脸上一点点擦拭,动作一如既往温柔,一时没有出声。
韩菁泪眼模糊,神情却始终倔强,那是她决定固执不听话时所习惯的神情,让莫北的动作稍稍一顿。
过了片刻,果然她一把抹去眼泪,冷冷地看着他:“我不回去。”
“为什么?”
韩菁的声音冷冽得像块冰:“原因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过几天就要和沈炎一起去试婚纱,然后要跟他举行婚礼。”
莫北看看她,又握住了她的手,轻声说:“在赌气,是不是?”
他的眉眼温柔,手心温暖,却不复往日干燥,微微有汗湿。只是韩菁没有注意到,她使劲要抽出手来,却没有成功。她皱紧眉头使了更大的力气,终于摆脱了他。她要离开,被莫北拽住,紧紧抱在怀中。他伤口上的血迹沾染到了她的衣服上,但两个人都恍若未闻。莫北轻声说:“你没有话想要问问我?”
韩菁用脚去踢他,但软绵绵地没有什么效果。这让她更加恼怒,答话也利落:“没有。”
“可我有话想跟你说。”莫北把她的肩膀扳过去,看着她的眼睛说,“你以前问我有没有做过后悔的事。我现在告诉你,我做过最后悔的就是娶了韩冰,让你跟着沈炎去了英国。我十分后悔,后悔得要命。”
韩菁一动不动,整张脸冷凝成一块雕塑。
“不要和沈炎结婚,可以吗?”莫北微微俯身,跟着把她倔强的脸也捧端正,他的额头贴上来,抵住她的,两人呼吸相闻,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体温,他的话温柔如昔,“剩下的都让我去处理。跟我回家,好不好?”
韩菁望着他,眼角渐渐又有泪痕渗出来。直到面前的影像又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她才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撇开了他的手。
她后退一步,站在靠窗位置,静静地说:“我不。”
她很想对他说,你究竟知不知道我等你等得有多难熬?知不知道我去年在这里差点死掉?知不知道我被韩冰像毒针一样的话刺得狼狈不堪,差点想要自杀?
可这些她又都说不出口。她曾经卑微至此,懦弱至此,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如果用韩冰的话来讲,这一切都是她自愿去做,咎由自取。
我曾经那样爱你,可你却在我已经决定放弃的时候回头。
韩菁只是狠狠地瞪着他,眼睛明亮蕴含水滴,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不。”
沈炎中午回来的时候,屋子中只有韩菁一个人。她躺在床上,背对着他,安静的样子像是睡着。
他思索了一下,还是走过去,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她的肩头:“韩菁,我们该吃中饭了。”
韩菁更加努力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地传过来:“我不想吃。”
沈炎说:“勉强吃一点,厨师费了好大的劲做好的,总不能辜负是不是?不想下床的话,我给你把菜品端进来怎么样?”
韩菁无奈,把被子猛地掀开,入眼的便是沈炎的那张脸。她很仔细地观察他的脸色,沈炎笑了笑:“怎么了?”
“……没什么。”她只得低下头,“我们去餐厅吃。”
第二日,莫北被韩菁挡在大门外。韩菁在院子中发呆了半晌,找出一块素描板和两张素描纸,想象着沈炎的神态和五官开始一笔笔勾勒。她画得很仔细,但时常会停笔,托着腮发呆一会儿,然后才像是猛地回过神来,又重新捏住铅笔涂抹。
傍晚时分沈炎回来,韩菁已把素描完成了绝大部分。她等他走近了,给他看成果,难得露出一个笑容,很是充满成就感:“我画得怎么样?”
“很好。”沈炎把画板接过去,仔细端详了半晌才说话,“怎么想起给我画像?”
“今天突然想起来而已。”韩菁把铅笔收起来,说,“反正我也是闲着没有事做。”
沈炎微微一笑:“那等你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我就给你找点事情做?”
韩菁迟疑了片刻,还是说:“沈炎,莫北昨天来了新加坡,你知道的。”
沈炎说:“然后呢?”
“……你不想知道我们谈了什么?”
“不想。”沈炎淡淡地,“但我想我可以猜得到。而且你现在为我画素描,让我想起来,我在你十九岁生日的时候答应过你,愿意帮你达成一件事。这个承诺到现在还没有兑现。那么现在呢?你预备拿这个承诺让我退婚吗?”
他的口气些微尖锐,韩菁微微拧起眉,半晌才说:“我会跟你结婚的。”
“韩菁,你告诉我,用你的真心话告诉我,你究竟想没想过要和我退婚?”
韩菁抬头看他,沈炎眼眸深邃墨黑,带着不容置疑的质询。她张了张口,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重新低下了头。
“还是想过吧。”沈炎弯了弯唇角,无声而笑,“我问过你,如果莫北来抢婚,你会怎么办。我的直觉还是很准,是不是?”
韩菁有些愣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几乎把嘴唇咬破,最后小声说:“我说过了,不会跟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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