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怀期望的等待给她医治的大夫回答。得到的却是摇头:“这位小姐的目盲不是简单的目盲,老身治不了。”
“怎么说?”陈亭稚追问。
大夫又摸了摸她的头与眉骨、眼眶,随即叹息道:“这位姑娘外表看着没事,但其实目盲与失忆有很大的关联。可以说目盲与失忆都是另一病源的表象。”
许临清乖巧坐在板凳上,静静的听着。仇子玉与陈亭稚像保护神一样守在她的两旁,闻言继续询问根源,那大夫说得模糊,他自个并非脑疾的专者,只能说个大概。
“她一直有脑疾是何意?怎会这样严重。”
“根据诊疗,老身推测小姐应当曾医治过,虽没有完全医治好,但此法有效。可以长期按照从前的方法治疗,有痊愈的几率。”
可在座有谁知道是王留给她治的?唯一与王留相关的女子此时无辜又无知的等待大夫给她下通知。
仇子玉道:“你记不记得?”
许临清无言,摇摇头。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她一点都不记得。
陈亭稚伸手止住她摇晃脑袋的动作,无声叹气。说出的话却极有信服力:“别担心,我再为你寻医。大夫说了,此病并非不可治愈。”
许临清对他总有几分莫名的信任与安心,于是依言点头。
“虽然这病老身根治不了,但我可以为小姐开几副方子,有缓解之效。只是是否能够让小姐恢复记忆便不好说了。”
陈亭稚点头,眉间却凝起郁气,江南名医束手无策,竟也无法解她之忧。
奇妙的,尽管看不见,但许临清竟然敏感的发觉他情绪的变化,伸手去牵他的手,安慰道:“治不好也没事的。”
不能再拖了,她的病绝不能拖。
陈亭稚反握住她的手。
夜间,两男一女在简陋的房屋中交谈,二位大夫被请到镇上暂住,仇子玉的伤还需要几日的诊疗。
“乌幡是什么地方?”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
陈亭稚解释道:“从这再往西南走。”
“那为什么我要跟着仇子玉一同去呢?”
因为仇子玉能保护好你,而且远离京城。二人成行,隐入人海。
“乌幡有一位医者,擅长医治头疾。你随仇子玉一同去,试试看能否医好。”
京城中还有她的暗部,此次回京他要查清其中是否有曾经医治过她的人。
“好吧。”女子对他说的话总是服从的,因为他总是安排缜密,叫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你呢?去哪里。”
“我,回京城。”
“哦。”
“那我们还能再见面吗?”她语气中的不舍真切,陈亭稚受宠若惊不知所言,仇子玉冷哼了声。
“你哼什么?”许临清侧过身望向他们。
睡在里头的仇子玉往墙再靠了几分,用行动表示自个的不满,陈亭稚解释道:“他身上有伤,估计是疼的。”
呵呵,仇子玉无语。
“哎,真不知道我们到底犯了什么错,被打成这样。”女子慨然道。
陈亭稚从不会让她的话落在地上,自然接道:“没有做错任何事也会受无妄之灾。”
这话说的有道理,但是许临清皱眉摇头道:“那样更惨,我受了灾一定是有原因。无缘无故的被人整成这样多可怜呀。”
陈亭稚默认,又道:“那你想报仇吗?”
“什么?”
“就是向对你施暴的人报复回去。”
“不想。”女子想也不想就拒绝,沉吟后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不喜欢报复的感觉。折磨的不是别人,是自己。”
“我只想活的轻松点。”她越过陈亭稚望向里面的仇子玉,好奇道,“仇子玉你睡了吗?”
仇子玉早在他们二人相谈甚欢的时候就满腹牢骚,隐忍不发。此时好不容易女人想起他,他却立即闭眼道:“睡了。”
见他语气平常,许临清多了句,同陈亭稚抱怨道:“你没来的时日,整个屋子只有我自个的声音。我夜间怕黑想挨着他睡都不成,你说说我这要求过分吗?”
过分啊,当然过分。仇子玉心想,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挨着我睡,万一他心怀不轨是她的仇人,她如此轻信他人,哪还有命?不过他拒绝并非是这原因,只是莫名的想要多惹她几日,谁成想陈亭稚来的这般快。
“不过分。你本就看不清,又怕黑。但既然仇兄不愿意,你也不好勉强。”
“是啊...我怕他一不小心把我踹下去。”
夜色中传来男子好听的轻笑,陈亭稚对她这般稚丽毫无抵抗力,接着道:“你既然害怕,不如同仇兄换个位置。挨着我睡。”
闭眼装睡的仇子玉刷的睁开眼,嘴角向下,冷哼道:“我还有伤。”
本有些雀跃、期待的许临清良心发现的按耐住自个的开心,想到仇子玉还受着伤,她怎么能将快乐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呢。于是她悻悻道:“没事没事。我不上去,我在这榻上睡的挺好。”她收回刚沾地的右脚,动作快速的躺了回去。
陈亭稚又暗笑她,她不好意思的装作没听见。仇子玉心道,有我在你们想亲近,绝不可能。
几日后
“你这就走了吗?”她依依不舍道。
“是,京中事务繁重。我得走了。”事实上他早就该回了,只是他不忍心看到女子失望的脸所以才一拖再拖。
他抬手自然的为她扶正鬓花,低头凝视她秀美的面庞,心情复杂。既有不舍,又有惶恐不真实之感,事隔经年,她重新与他相亲。虽然他清晰的明白这不是真的,这只是因为她失忆所带来的美好的假象,但他仍难以克制的沉沦其中。
突然女子伸手抱住他的腰,将侧脸靠近他的胸膛,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惊喜又心慌。
他平复后,开口交代:“我已同仇子玉安排好,待进乌幡后便会有人来为你医治。京中名医我也会替你寻来,我一定会为你治好眼睛的。”
“嗯。那你回京后要好好休息,按时吃饭。”
“好。”他答应。
女子不言语,窝在他的怀中无声无息的。他感受到她的反常,伸手拍抚安慰道:“怎么了?屋中存了许多吃食,仇子玉如今也能下床,到饭点他会做给你吃的。”他以为她在担心他走后她是不是又得吃菜坨。
不是,女子摇头。
“我...”许临清抬头望向他,没有光的眼神中有点点哀伤,她道,“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心里难受。”
“是哪种难受?”他自然的为她放松肩颈,轻柔的缓解她的焦虑。
“我说不好,就是觉得你走了我,我这像是缺了一块。”她指了指她的心。
仅凭几日的相处她绝不可能对他有如此深厚的情感,他们从前有多相熟?他说他们是夫妻但行为举止却全依她偏好,绝无冒犯之意。这样既远又近,绝不是夫妻应有的。
可她心中的感觉不会骗人,对仇子玉她没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她的赤诚与热烈让陈亭稚如履薄冰的脚步慢了下来,沉了下来。原来她从未忘记过他,也并非山木无情。只是她与他一样,隐藏的极好。
或许,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也会有半分机会。
“我也舍不得你。”他说出的情话让绯红染上脸颊,他清清嗓子,又温柔道,“等你治好眼睛,我派人去接你。届时还会有一份礼物送给你。好吗?”他哄着她,言语中全是纵容与温意。
“好。”
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在外头坐等吃饭的许临清敢怒不敢言,缩着尾巴咽着口水。骗子陈亭稚,她就说仇子玉莽夫不会做饭,他偏偏说让仇子玉做。也不知道为什么仇子玉听了他的话当真铿铿锵锵的在厨房捣弄。
天呐,她摸着瘪瘪的肚子,欲哭无泪想,她宁愿自个去生火被呛死都不愿意被仇子玉这吓人的厨艺毒死。
“吃。”
她听话伸手往桌上摸,男子见状将盘子放进她的手心,许临清接过,露出一个略带讨好的笑:“辛苦了哈。里面没下毒吧?”
她问的这话就是欠揍,仇子玉没好气的说:“下了。”
那就是没下,许临清深知仇子玉的话要反着听。下毒了等于没下,我睡了等于我没睡,不能挨着我睡等于能挨着我睡。
啊?女子脑海灵光一闪,原来如此!
看来她今夜必须勇敢一次,为了她从今往后的安稳睡眠。
只不过现在,她必须勇敢的先把他做的饭菜吃了。
女子启唇,面带犹疑的将那口饭菜咀嚼,竟然出乎意料的好吃!许临清夸道:“你做的真好吃。”
“快吃吧你。”
“真的,我方才以为你要把厨房拆了,没想到你的厨艺如此好。”
“再说话我就把你拆了。”
她默默缩回脑袋,心道这人真的一天比一天难以接近。
不过夜晚降临后,当她自觉的爬上她那窄小的榻时,却听到男子喊她。
“上来。”她疑心自个幻听,怀疑的望向男子道:“你说话了吗?”
“上来,不是害怕吗。”
许临清这才确定不是自己臆想,勾起笑容麻溜的上床挨着床边,男子却伸手把她抱到里面。一阵天旋地转后她与男人并肩躺在一处。
温热的身体在她身旁,驱散了黑暗的恐惧。她舒口气,小心翼翼的拉开二人的距离。她虽然总是说要挨着他,可从没有越界惹人不快的想法,于是他们之间有半臂宽。男子此时却不乐意了,他侧目道:“为什么离我这么远。”
“很近啊。我要睡了。晚安。”她回避,仇子玉却不想让她来去自由。说要挨着他睡的是她,转身拉开距离的又是她。如果不是她失忆,他真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耍他。
他侧身伸出手将她揽到怀中,二人距离极近,她甚至能听见他胸膛跳动的声响。
许临清断断续续道:“这不好吧...”
“别装,之前偷偷摸我的不是你?”
女子心虚的笑了两声,既然他都投怀送抱了,那她也不必要扭捏。于是她靠近他的怀抱,枕在他的臂弯中,准备美美睡去。虽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转了性子,但她还是受宠若惊的接受了。
不过一会儿,她便睡意来袭,跌跌撞撞的要坠入梦乡。却听见男子冷不丁的说了句:“还害怕吗?”
她心情好,柔声道:“不怕。有你保护我。”
“我..”男子伸出手指为她梳理发丝,语气中多了几分不自在的柔情,“我并非故意待你冷脸,只是还不太习惯如何与你相处。”
他有些笨拙的解释,女子好心接受道:“我知晓的,你是冷面美人。”
没个正形,仇子玉腹诽后放她睡去。女子在他怀中重新找个位置,很快便熟睡。
仇子玉如镜花水月般不敢触碰她,满足却又盛满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