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拉住他的衣摆,步六孤祈通停住,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要求你做什么,但我是大赵授封的公主。国若不存,我亦不存。”
“南赵待你如何?相国府待你如何!”
步六孤祈通反身抓住她的手逼问:“你是我的妻子,自然应当站在我的身后!南赵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这里才是你的归属,攻下南赵后你亦是大燕的王后。”
“一个亡国的王后吗?”
陈拂霜自嘲道,“步六孤祈通,当初你选择救我时曾经说过,你在我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我问你,如果今日是大赵要灭燕,你会置之不理吗?”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当初你父王逼死你母妃,把你一个人丢在冷宫八年,害你受尽嘲讽欺辱。你难道不痛恨他?可恨他是一回事,国家兴亡是另一回事。你生来受大燕子民的供养,如今身居高位发誓要为大燕谋福。我也一样,我虽是女子,却也不会背叛自己的国家。”
陈拂霜站到他面前,目光平静而坚定:“我来大燕的使命便是和亲,一旦两国开战,不论哪国战败,我都只有一死。”
步六孤祈通攥紧双拳,刚想发狠斥责却在看到面前的人面上落下的泪痕的那刻怔住。
陈拂霜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哭过,便是被王叔宗室们当众羞辱,她都只是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可此刻她却无声的望着自己,眼中满是决绝和悲伤,仿佛看到了他们的结局。
步六孤祈通满心的怒气不知为何顿时消散殆尽,他踌躇片刻,最终伸出手有些笨拙的擦掉她脸上的泪痕,随即转身离开。
“你好好休息。”
……
“你让人模仿我的字传递消息给陈拂霜?!”
沈乾望着悠闲喝茶的九千岁,眼中压着怒意。
“没错,步六孤祈通很是看重陈拂霜,她若是能吹吹枕边风事情倒也好办许多。”
“霜儿一个人在北燕本就如履薄冰,如今步六孤祈通有意同诸葛鸿结盟,她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国事不比其他,步六孤祈通不会为了女人放弃自己野心和北燕筹备多年的计划。更何况你这个时候让人传递消息给她,若是被步六孤祈通发现便是通敌卖国之罪,这不是将她推入险境吗?”
“她若是无意自然不会在意。”
“你既然这么做,必然是知晓她一定会答应!”
九千岁听到这话突然挑眉一笑,朝她嘴里塞了块切好的西瓜:“聪明~”
“……”
沈乾看着他眼波流转,似乎听到这话心情很是开怀,一时不知道他在抽什么疯。
咬下西瓜,甘甜清凉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将心中的燥气也浇灭了不少。
她泄气的坐在小榻上,将九千岁挤到一旁:“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九千岁搂过她的腰肢,又好玩似的喂给她一块西瓜:“诸葛鸿能给他的,咱家自然也能给。”
沈乾不解,步六孤祈通要的是北燕复兴,入主中原。
九千岁性子狂傲,怎会容忍他如此。
但见他没有再说的意思,沈乾便也不再多问。
总归他不可能将大赵江山拱手让人。
……
长风吹过,离离青草如浪海般波涌。烈马奔腾,踏着草香而来。
草原不比中原,狩猎游兴是常有之事。
步六孤祈通喜爱射猎,每当有烦心之事便会带兵扎营打猎。
他勒紧缰绳,利落的跳下马将手中弓箭丢给一旁等候多时的侍卫,径自走入王帐之中。
随行的侍从为他褪去披风,奉上奶茶。
这时就见他的贴身侍卫走进来抱拳道。
“王上,探子求见。”
步六孤祈通眼中一闪:“传。”
片刻之后,便见有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帐内。
步六孤祈通挥手摒退侍从,却见那其中一个求见之人也抱拳退下,只剩下一人。
那人一身黑袍,皮肤白皙,五官却极其普通,只一双眉眼仿佛有万千流光划过。
步六孤祈通一双狼目盯着那人。
他本身五官便高挺,长年沙场厮杀,浑身充斥着凌厉的杀气。若是寻常人等怕是早已不堪其重,汗流浃背。
然而那人却仿佛未曾感到那股肃杀之气,从进帐至今从未行礼,而是神色自若的环顾了下王帐之内的陈设,轻嗤一声仿佛很是嫌弃,旋即踱步走到一旁的长椅上撩袍坐下。
步六孤祈通静静注视着他的动作,声音冷酷:“你是何人?”
那人嘴角微扬,声音如环佩作响:“狼主通身气派,果然不同凡响,就是眼神差了些。”
步六孤祈通听到这话,眉头微皱:“你是南赵人。”微顿片刻,“南赵司礼监的人?”
不由得步六孤祈通这般做想,这人通身矜贵,可举止之间却总让人觉得不似寻常男子,他寻思片刻,便想起南赵司礼监的太监便是这般姿态。
“狼主好眼力。”
这话虽好,但说得却极其敷衍。
步六孤祈通凝视着他:“阁下来此所谓何事?”
“听闻淮南王府望与北燕结盟,不知狼主所意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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