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如遇冷冷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柳二叔双目通红:“你是谁?你看不到他们杀了我的亲人、朋友……”
他的声音好似更咽了。
姜如遇目中有疑惑:“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看你们。他们难道之前不是要杀你的亲人朋友?你尚且阻止你的亲人朋友杀他们,怎么现在反而后悔?”
柳二叔气血上涌,他心中的悔意早吞噬了他,现在听姜如遇如此说,他更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他咬牙:“你让开!”
姜如遇道:“不,你现在不怕杀了他们之后,中陆不再信任天南?”
柳二叔眼瞧着万龙门的人大摇大摆进山险关杀人,怕他再来不及阻止这群人杀更多人,一把推开姜如遇。
他不知道自己贯彻始终的忠义有什么错,他们山险关一直守护中陆,做抵御魔族的屏障,他一直以为这是道义,他们不能辜负道义。
可现在,柳二叔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况。
中陆近来同天南关系不好他知道,但他没有在意,他总想着不是大事,只要忍一忍就好了,山险关又不需要中陆的补给,可是,为什么中陆还要反过来需要山险关的东西?
他们为什么要杀他们?
姜如遇看着柳二叔一路砍杀进山险关,万龙门的弟子鲜血涌出,姜如遇朝一旁隐匿身形的姬清昼看了一眼,继续跟上柳二叔。
一路上,姜如遇看见山险关不少人家家徒四壁,除了必要的修炼之物外,什么都没有。
姜如遇对柳二叔道:“你看,这就是山险关的人一直过着的生活。你,身为山险关的执牛耳者之一,你只知道忠义,知道守着山险关不放,用关内人的命和血去抵御魔族。你根本看不到你们整个天南都孤立无援,你们保护着的人从未向你们伸出援手。”
“所以,你们的人越来越少,道藏越来越稀缺,物资越来越贫瘠。”姜如遇道,“过往,你知道这个趋势,但只认为为了忠义要甘于清贫,现在我告诉你,那是因为你站在山险关的最高处,你根本没有山险关的普通修士那么贫困,那么艰难,你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苦。”
柳二叔看着这一路的破败景象,看着修士的法衣上打的密密的补丁。
山险关的人都穿法衣,因为要上战场,可是这些人早穷到法衣穿烂。山险关也会往下发法衣,可是,丈夫会让给妻子,妻子会让给儿女……
柳二叔到现在,才从忠义的云端走下,看这现实的世间。
姜如遇的模样在尘烟中美得不真切,她道:“现在你知道了,可惜他们现在已经死去,你后悔也没用了。”
“把山险关让给万龙门吧,以你的忠义,别管你昔日的亲人、战友是否被万龙门所杀,你想想,山险关需要人守护,万龙门颇有实力,你不能因为小情小义弃忠义于不顾。”
姜如遇声音平淡,像是真的在游说柳二叔。
她越说,柳二叔越恨。
“滚――”柳二叔抽出宽阔长刀,朝姜如遇的方向砍去,姜如遇消失在原地,他继续朝着万龙门的弟子砍杀而去。
忠义――
以往被柳二叔供奉在眉间心上的两个字被他狠狠踩在脚下。
他现在只知道灭门之恨,只知道欺人太甚,他不忠义了,他要杀人!
姜如遇隐去身形,姬清昼在她旁边:“都用留影石记录下来了。”
姜如遇探头望过去:“多少块留影石?”
“很多――”
乱世人如鬼四(凌火道君被炼制成了傀儡...)
柳二叔一路拼杀过去,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杀了几个人,也数不清自己看到多少山险关的人躺在地上。
尸横遍野,血水满地。
柳二叔心中没有一点杀人的畅快, 他只觉得自己蠢钝如猪,别人都要杀他们,他还阻止柳溪清杀人……这是他的蠢,他的愚蠢害了山险关这么多年, 害死这么多人, 现在他杀再多人又有什么用?
柳二叔不知砍了多久, 日昏月落, 星辰浩瀚,从夜晚到白天, 再从白天到夜晚。
他看见地下的死人沾满腐烂的蛆虫,那些远去的笑脸现在只剩下丑陋, 连死也死得那么简陋。柳二叔心神激荡,在心魔快找到他时,姜如遇收起幻术――
极冰之焰的高温可以扭曲事实,为柳二叔制造足可偷天换日的虚幻世界。
“二叔!二叔!”柳二叔握着刀,双眼由迷茫渐渐转为清醒, 柳溪清放大的俊脸出现在他眼前, 柳二叔浑身一震:“溪清,你没死!”
他紧张道:“你身上的血……”
柳溪清笑着把身上的血擦干净:“这个不痛。”
他谈笑自如,神色轻松,柳二叔才算信他没死,柳二叔环视周围, 不只柳溪清没死,其余弟子也都没死, 但他们身上都有万龙门长老的长针……刚才那个幻境难道不是假的,而是将要发生的事情?
柳二叔惊疑不定,他忽然看到城墙角落站着的姜如遇,姜如遇容貌不俗,但柳溪清等人根本没望过来,显然,只有柳二叔一个人能看到她。
柳二叔有些不清楚这个女子是仙是鬼,姜如遇已经冷冷开口:“别这么看着我,我很厌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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