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天晚上陈楠和陈易的战争,并不是很为人乐道,不仅仅因为没有任何关于那场交火的细节被批漏出来,更是因为在那之后,发生了一场足以让整个黑道都震惊的火拼。
那场交火始于陈楠对外宣称,真正杀了陈江河的人不是温嘉,而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陈易,并且搬出了姜夕作证。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黑道为之哗然。
背叛本就是这一行的大忌讳,何况是儿子杀老子,更是要遭人唾弃的。一时间,陈易成了众矢之的,所有咒骂他的言论和与他有关的消息,只有不堪才会被人相信。更有传闻说他的亲生母亲曾经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不仅爬上过陈江河的床,甚至还勾引过陈楠,正是这个原因,导致他们兄弟两人到如今都水火不相容。
这些传闻有些是闻所未闻的,有些是原来隐隐约约就听说过的,只是忌惮陈易的势力从未像这样肆无忌惮地口耳相传,就像一股大风一样刮过B市的天空,也带到陈易和温嘉的耳朵里。
下午,书房的灯光昏暗,落地窗的窗帘紧闭,只有立在书桌旁的一盏落地灯发出黄色的暖光。陈易站在桌子前,衬衣领口的扣子被解开两颗,袖口也被随意地挽到手肘上,两只手臂撑在凌乱的桌子上,手臂的线条紧绷,手边放着一把黑色的手枪。
沉默和压抑统治了这个房间。
“陈楠那边有多少人?”他终于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在B市有一千人,这个是我们之前就知道的。”阿北犹豫了一下继续说:“但他在金叁角组建了一支自己的武装部队,他们的武装力量很强,而且武器装备很全面,但是我们调查不到具体的信息,目前保守估计是五百个人。”
陈易猛地抬手取下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甩手将它重重地扔了出去。镜框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完好无损,但是手臂带过桌上的零碎杂物时,将它们也一并摔了出去,手枪飞到玻璃窗上,隔着窗帘发出巨响:
“嘭——!”好像整面玻璃也随之震了震。
***
睡在卧室的温嘉被这阵扰动惊醒。尽管这段时间以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扰动,但她仍需要几分钟让心跳的速度降下来。
自从出院以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比以往差了很多,好像骨头被抽走了,人也变成了一张薄脆的纸张,时常需要躺在床上浅浅地睡。有时半梦半醒,她会想起那个孩子,那个曾经像流星一样短暂地划过她的生命的孩子,如果它还在的话,自己会真正成为一个母亲吗?
她会努力回想自己母亲的样子,但是那份记忆太过遥远薄弱,她会越过母亲想到婆婆,爱讲道理,从不妥协却又悲惨一生。她还会想到阿红,说来好笑,她竟然是自己的记忆中关于母亲最具体的印象。
她还会想,她们似乎都挺悲惨的。一个女人的一生,如果有了爱情,是不是注定被套上枷锁走向悲惨?又或者,她们有独属于自己的荣耀?
书房里传来陈易愤怒的声音,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于是她掀开被子起身,一打开卧室的门,那对话就清晰起来。
“那批货必须出去!”陈易的声音带着愤怒,像是刚拿出熔炉的铁球砸在地上,“陈楠现在占了舆论的上风,这一步再让他压住,我们不会再有任何活路,天上下刀子也得出去。“
阿北的声音很比他低,“陈楠的封锁太严了,现在不仅是陈楠,自从姜夕露面之后,道上的其他老大根本没有人敢明面上站在我们这边。”
“这些老不死的都是些见风使舵的混账东西。”
“易哥,如果不是姜夕被陈楠抓回去的话,即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们也绝不敢说是您杀了陈江河。”阿北的语气带着些急切的自责,“如果当时我在水下能再快些就好了。”
这时温嘉已经走到书房门口了。她本身脚步就轻,现在身子比以前还请,自然走路和猫一样,几乎没有声音。但是里面的两人还是顿时同时噤声,等了一会儿后,陈易的声音才从里面传来,“温嘉。“
温嘉推门进去,和出门的阿北擦肩而过,后者对她冷漠地点了点头。
“过来。”陈易坐在沙发上,金丝框眼镜摔在地上,手枪摔在地上,凌乱的地面和他疲惫的脸色一样让人生出不好的预感。
温嘉从地上捡起眼镜放在茶歇桌上,然后坐到他的旁边,陈易把她揽进怀里。
“今晚是你和陈楠的最后一仗了吗?”温嘉问。这些天,她虽然只呆在房子里,但还是从一批批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黑衣人中听到了不少消息,有时,她甚至能听到外面的枪声,有时能能看到客厅地面的边角上残留的血迹。听他们说,陈楠和陈易之间发生了好几次交火,主要是陈楠发难,有时以陈江河的死为由,有时候以陈易绑架了姜夕为由,唯独真正以两兄弟都想吞并的毒品生意为由。
陈楠的武装力量超乎意料地强大,或许正如姜夕所说的那样,他这些年在B市表现出处处被陈易压上一头,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实际上他养精蓄锐地在金叁角地区组建了一支自己的武装部队。
听闻再这几次小范围在城西的交火中,陈易节节败退,曾经最偏僻的城西,现在每到夜晚的,枪声嘈杂,火光如白昼。
陈易闭着眼睛仰头靠在沙发上,这个姿势将他的下颌线连着颈部的皮肤紧紧拉长,在淡暖色的灯光下几乎可以看到皮肤下的血管。他似乎疲惫极了,一时半会没有说话,半晌之后拍了拍温嘉的肩膀,薄唇微动,“少收拾点东西,以防万一。”
温嘉的心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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