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呆收回刀,“行吧,我也不问那么多。”
吴大呆不走,霍英莲懒得去管他。等吃饭的时候,吴大呆甚至一起坐到餐桌上,跟着混了一顿饭。
他吃饱后拍了拍肚皮,“英莲,没想到你做饭这么好吃。你说说,你为甚就是不肯嫁给我。”
郭怀旭给他倒了一杯茶,“吴公子,若有缘,千里姻缘一线牵。若无缘,两厢对面相顾无言。”
吴大呆呸了一声,“什么有缘无缘,只要娶进了门,就是有缘。”
郭怀旭见他油盐不进,也没有多说。
霍英莲沉着脸骂道,“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赶紧滚吧。”
吴大呆哼哼,“对我永远都是这般无情。”
霍英莲本来正在收碗,闻言放下碗,出门往自己屋里去。郭怀旭见状,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等霍英莲折回时,郭怀旭已经去了厨房。
她将手里的一本书扔到吴大呆身上,“拿去,好生练十年,然后来找我报仇。”
吴大呆捡起书,翻了两页,忽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英莲,这,这。”
霍英莲沉声道,“快滚!”
吴大呆继续翻书,越看越吃惊,这等绝学,一看就是许多代的积累,非大族不能有。
他结结巴巴问道,“英莲,你,你到底是什么来路?我打听过了,你很小的时候跟你娘一起过来,还带着你叔叔。你长得这般好看,身手又好,绝对不是普通人家出生。英莲,看在咱们一起打了这么多年架的份上,你告诉我实话吧。”
霍英莲坐了下来,“别问那么多,快些滚。”
吴大呆哼一声,“不告诉我算了,我早晚能打听出来的。这些人一直围在这里,你有什么办法没?”
霍英莲轻轻喝了一口茶,“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就是。”
吴大呆哼一声,“我就说你缺少谋略,你功夫再高,还能经得住人家车轮战?你若是真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赶紧交上去。若是没有,他们非冤枉你,你去京城告御状去!怕什么,不就一个巡抚,我这里有好多他的黑料,我给你提供一些。”
霍英莲忍不住发笑,“你不怕黄巡抚砍了你的头!”
吴大呆哼一声,“那他可不敢!我爹这几年可没少给他送钱,我弟弟还小呢,我爹现在肯定会保我。”
霍英莲又喝一口茶,“现下脱身难,出了家门出不了城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你快走吧,往后莫要再来了。”
说完,霍英莲起身,她看了看吴大呆昨日还没好透的伤,忽然出手,拎着吴大呆就痛揍起来。
吴大呆喊得惊天动地,“霍英莲,你个没心没肝的女人,你不肯嫁给老子就算了,还天天打老子。你等着,老子早晚要把你卖到春香楼去!”
霍英莲抬脚将她踢倒院子里去,“滚,再敢过来啰嗦,老子刨了你吴家祖坟!”
吴大呆瘸着腿,骂骂咧咧地往外走。门口那几个差役看他脸肿得像猪头,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吴大呆气得大骂,“笑什么,有本事你们去跟她打一架,我看谁能赢。”
几个差役吓得连连摇头,吴大呆扶着腰一路走一路骂。
院子里的霍英莲忽然迈开脚,往吴大呆刚才摔倒的地方走去。走到那个大坑旁边,霍英莲俯身从坑里捡出个东西。
就着屋里的灯光一看,霍英莲顿时大喜,那是出城门的凭证。这种凭证,差役们看到后就会放行,根本不会多问。
看来,这是吴大呆故意留下来的。
霍英莲收起凭证,她刚给了吴大呆霍家所有的绝学,那里头是霍家百年积累,往后两不相欠。
郭怀旭从屋里走了出来,“姨母,你捡到了什么东西?”
霍英莲低声回道,“出城门的凭证。”
郭怀旭脸色一喜,“那可是好东西。”
霍英莲嗯一声,“再等两天,六叔和云舟应该走远了,到时候不行我们就强攻。”
郭怀旭的心怦怦直跳。
霍英莲往屋里去,“别担心,到时候你听我的就是。”
这样又熬了两天,那边终于不等了。大晚上的,一群差役闯入家门。
“霍氏姐弟私藏违禁物品,给我抓起来!”
霍英莲往前一站,“我看谁敢。”
差役们一窝蜂往前上,霍英莲早就有所准备,将自己准备好的一根长棍子拎了出来,一手拉着外甥,一手疯狂乱抽,很快抽倒了一群。
那差役头子大喝,“把她弟弟给我抓起来!”
霍英莲手里已经抢到了一把刀,“谁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砍了他的脑袋!”
大家不敢上前,那差役头子带头举着刀冲了过来,霍英莲一刀砍在他的腿上。
那人一声惨叫倒下,仍旧对其余人道,“你们若是后退,明日上头问起来,都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吧!”
丢饭碗的压力太大了,大伙儿立刻不要命一般冲了过来。
郭怀旭紧紧跟在霍英莲身后,只见她也动了真格,一刀一个,砍的都是腿,不会伤及性命。
郭怀旭见她稳占上风,立刻掉头往院子角落里去,解开马匹的缰绳,从旁边角落里掏出两个包袱背上,翻身上马。
马儿被抽了一鞭子,嘶鸣一声往门外跑去,霍英莲立刻飞跃而上。出大门的时候,她一把将郭怀旭的头按下,躲过门框和对方的刀。
一群差役来阻拦,郭怀旭顾不得那么多,直接骑马往前冲,霍英莲手下刀翻飞,凡是靠近马匹的,立刻被砍倒。
大伙儿不敢靠近,霍英莲一个飞跃坐到郭怀旭前头,抢过缰绳,直奔城门而去。
那差役头子立刻大喊,“快,去通知守城门的人,别让他们跑了!”
甥舅二人骑马速度快,到了最近的南门口,霍英莲把手里的凭证扔给城门卫,对方立刻打开大门。
刚出城门,就听到后面有人喊,“别让反贼跑了。”
出了城门,霍英莲如蛟龙入海,很快带着外甥消失在黑夜之中。
霍英莲先在郊外十几里路外的地方找到六叔埋得剑,又奔袭整整一夜,天快亮的时候,二人已经出了云州边界好几十里,正好快到下一座城。
为了防止被人盯上,霍英莲把外甥打扮成一名小妇人,她自己也梳起头发,二人姐妹相称。
六叔教过她很多躲避追踪的本领,霍英莲就这样带着外甥一路跋山涉水,绕开所有城池,花了将近一个月的功夫,终于到了京城。
他们没有路引,想进城非常不容易。霍英莲花了大价钱从别人手中买了两张路引,才混了进去。
霍英莲循着记忆去了曾经的西平侯府,那里早就更换门庭,成了别人的家,连郭家曾经在京城的宅子也被被人占领。
郭怀旭并不在意这些,他见霍英莲站在家门口不肯离去,轻声问道,“姨母,我们要把剑交上去吗?”
霍英莲沉默良久才点头,“左右是个难,不如赌一把。今上与他兄长不和,我爹的罪名是他兄长定的,他又抢了他兄长的皇位,这是我们的机会。”
她转头看向郭怀旭,“为防止一锅端,我自己一个人先去,你别跟着。”
郭怀旭并不逞强,“姨母,我与外祖父长得像,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若是有需要,定要来叫我。”
霍英莲嗯一声,“这京城里说不定有黄巡抚的眼线,咱们要小心。”
霍英莲在京城转了好几天,根据六叔以前的提示,在很多地方留下暗号,可等了几天,没有任何回应。
她心里不得不承认沐云舟说的话,快二十年过去了,那些人轻易不会出来的。光凭着几个暗号,人家说不定以为是朝廷在钓鱼。
没得办法,霍英莲拿出自己女霸王的作风,直接敲了刑部衙门口的大鼓。
等她把事情一说,那些官员们个个吓得魂飞魄散。要了老命了,西平候死了快二十年,怎么又冒出一双儿女来!
霍英莲说有人要抢夺亲爹留下的佩剑,她与弟弟并不知道这剑是什么,故而上京城来交给各位大人。
等她将佩剑交出,又把郭怀旭叫了过来,刑部老尚书吓得手直哆嗦。
无他,刑部老尚书见过西平候年轻时的样子,这后生与他长得如此相似,怕真是西平候的后人。且那柄剑是历代西平候所配,当年抄家时遗落,找了许多年都没找到,老尚书知道的清清楚楚。
刑部官员们立刻把消息捂得死死的,皇帝听到后却十分感兴趣。他爹病重时任由兄长出其不意干死了西平候,为朝廷夺回了军权。但这事儿办得不地道,他心里是有数的。
皇帝命人将霍英莲与郭怀旭关押起来,关了三天后,旨意出来了。
先西平候谋反无实据,实乃殇帝(皇帝兄长才得的谥号)为谋杀霍贵妃之子而诬告,现已查明,西平候乃冤屈。闻西平候仍有一子在世,命礼部将爵位发还,另置一所宅子,并责令户部将当年抄家剩下物品发还给霍家。
霍英莲与郭怀旭出狱那天,太阳特别好。他们被人蒙上眼睛带走,到了一处繁华宫殿,洗漱干净后直接带去面圣。
皇帝没想到西平候这个女儿竟是个绝色,他盯着霍英莲的脸看了半天,没错了,这女子与霍贵妃长得有几分相似。
“霍姑娘,这是你弟弟?”
霍英莲带着外甥跪下行礼,“回陛下,这是臣女的亲外甥,他父亲是先帝年间的探花郭文仪。”
嚯,皇帝想起来了,那郭文仪当年俊美无双,连公主都看上了,可惜被西平候抢先一步榜下捉婿抢走了。
“那你可有弟弟?若是有,朕将你家的爵位还给你们。”
霍英莲抬头看向皇帝,因为这个爵位,大姐姐入了宫,最终霍家满门横死,如今只剩下姐弟两个,若是得了爵位,将来说不定又会被卷入斗争。不如远离京城,仍旧回云州度日。
“回陛下,臣女的弟弟身体不好,不能走远路,臣女不敢带他过来。爵位乃朝廷奖赏有功之臣的,他一个小孩子,于国于家无寸功,岂敢要爵位。”
皇帝拉下脸,“你是说朝廷是非不分?夺了你家的爵位不返还?”
霍英莲磕一个头,“陛下,臣女请陛下给郭探花平反,臣女不要爵位,只要姐夫清白。”
皇帝沉吟,“郭探花当年可是被查出私自将军火图泄露,这可是重罪。”
旁边郭怀旭道,“陛下,草民原来有一本家父遗留下的手札。里头有一些军火制造的图纸,其中有一种大炮,只做了一半,家父留言说因泄密,不再继续,不知可是此物?”
皇帝当然不知道,把兵部官员们叫来一问,果真如此。亏得郭怀旭脑子好,当场把那手札里的所有东西原原本本都画了出来,呈交给兵部官员。
皇帝当场并没有表态,只命人好生照顾二人。
又过了两天,新的旨意下发出来。赐霍家子正三品骁骑参领虚衔,赐白银千两,赏云州府四进宅子一栋及田亩两千亩,发还剩余财物。先工部侍郎郭文仪平反,赐郭家子正七品宣德郎虚衔,赐白银五百两,赏云州田亩五百亩及三进宅子一栋。
不仅如此,先霍贵妃恢复太皇太贵妃死后尊荣,连那个早死的皇子也封了个王爵,母子一起迁入皇陵安葬。
户部的人把当年抄家的东西巴拉巴拉,绝大多数都被殇帝分了,金银田亩早就不知去向,只略微剩下一些古董花瓶之类的摆设,勉强装了两车,还给了霍英莲。
这些赏赐霍英莲十分满意,两个虚衔不用上朝,可以保弟弟和外甥在家不受人欺负,那些金银田亩是过日子的好东西。虽不能大富大贵,往后吃喝不用愁了。
霍英莲痛痛快快地带着外甥接了圣旨,皇帝为了表明自己是承天顺命的皇帝,特意命史官记了一笔,这都是殇帝的错,残害忠良。
皇帝派了两个礼部官员跟着霍英莲回云州,要当面给霍英杰授官。
霍英莲带着一行人策马南行,可是跑着跑着,她忽然感觉腹中疼痛。
刚开始她还忍着,郭怀旭渐渐发现了她的异常,当场勒马,对那两位官员拱手道,“二位大人,赶路也不急于一时。我姨母是女子,连日来奔波,我见她脸色不好,想给她换马车坐,我们走慢一些,不知二位大人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