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洪公公手握圣旨,大声宣读着当今圣上的旨意,丝毫没有注意到丞相府主仆二人变化交织的脸色。
华夫人,皇上已经下旨释放丞相大人了,不多时便能回府,皇上很欣赏丞相大人不屈的气节,只要今后丞相大人安分守己,安静做着这西林王朝的丞相,陛下不会再会为难丞相。这桩赐婚是昨晚梁王殿下亲自找陛下求的圣旨,丞相府小姐确实有福气。
洪公公如实转告着皇上的话,内心也像坐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
作为皇上身边的心腹,他可太清楚皇上对丞相府有多忌讳,本来这位丞相大人都要在狱中被除掉,整个丞相府都要被斩草除根,愣是在昨晚梁王殿下觐见陛下时发生了转变。
他不清楚梁王到底和陛下说了什么,只知道昨晚梁王走后一向温和的帝王发了好大的脾气,甚至迁怒于无辜的宫人,这才有了今天的这道圣旨。
洪公公,这真的是陛下的旨意,梁王殿下身份高贵,小女都未过守丧期这
华夫人做梦都没想过等来的不是处决丞相的旨意,而是赐婚的圣旨。
容容为亡夫的三年守丧期都没满,这位至今未娶的梁王殿下就要以正妃规格迎她入门,这听起来属实惊悚。
梁王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妹妹,一位高品阶的乾元君,先帝在世时便夸赞梁王在诸多子女中最类朕,可想而知梁王的受宠程度。
容容虽然出身丞相府,但和皇室宗亲却也差了一些,更不用说她早已嫁人,和未曾大婚的梁王确实差距甚远。
华夫人,这是圣上的旨意,您有意见可以当面问陛下,估计午后梁王府的聘礼就要来了,您还是做好心理准备。
洪公公见华夫人质疑圣旨的真实性,变了脸色没由得拂了拂袖子。
没有没有,妾身不敢
华夫人只是不相信梁王会选择自家女儿,还是用正妃的仪仗,她嘱咐下人送来几把金瓜子送走洪公公后,开始来回踱步缓解心里的惊天波澜。
在赐婚之前,她对这位梁王殿下也仅仅是略有耳闻,据传这位梁王殿下容貌极佳,很有乾元君的英气之姿,文学武功皆属上乘,然而性情却有些嚣张跋扈,这也是先帝没有选择她接任大位的原因。
而是选择了当时相对年长成熟稳重的圣上。
这该如何是好,只能等老爷和容容回来再定夺,不知是该喜还是忧。
瑞珠没想到这么快她和小姐就会被接回丞相府,她还记得临行前赵夫人情绪复杂的眼神,是分明嫉恨却又只能无可奈何的不甘。
她们承马车回去的时候,就听国公府的小厮私下议论纷纷,什么梁王殿下,什么圣旨赐婚之类。
瑞珠掀开马车帘子一角目不转睛地看着国公府外面的繁华而拥挤街道,坐在软榻上的池清容一身白色素衣,一根纹饰简单的碧玉发钗束着万千乌发,手上握着一本古书在看。
素朴马车吱呀吱呀行驶在京城的道路上,直抵那端的丞相府。
瑞珠看着熟悉的丞相府牌匾激动出声,小姐,我们到家了。
她们终于不是在那座压抑沉闷的敬国公府了,距离上一次回门已是数年前,这些年小姐为了世子真是受够了委屈。
池清容抬眸看向那座自幼成长的府邸,恍若失魂,柔软的指腹不自在地捏紧了泛黄的书页。
这三年宛如隔世,再见时已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刚下马车,一早等候在府门前的丞相夫妇迎了出来,华夫人拉着许久未见的女儿泣不成声,就连一向刚正的丞相也眼睛不适偏过了头。
容容,回来好,回来好,看你手冻成这样,哎我让春珠收拾好了你未出嫁住的南苑,好好在家歇息。
华夫人拉着女儿进府絮絮说着,对了王管家,我让厨房准备的枣花酥,豌豆黄都做好了吗,让那边都赶紧端上来,别饿着大小姐了。
好嘞,夫人。
容容,你尝尝这枣花酥看合不合胃口,你回来时间匆忙,母亲只好吩咐厨房赶紧做的。
池清容眉目清冷地点了点头,微颦着眉头咬了一小口香酥入口的糕点,还是从前在府的味道。
瑞珠,别站着啊,过来和小姐一起用餐,你看你俩瘦的,若不是圣上的旨意,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如何。
华夫人看着女儿削瘦的脸庞,很是心疼难过地拿着手巾拭了拭眼角的泪,坐在旁边看着自家女儿用餐的池砚显然也心里不好受,此次牢狱之灾算是磨平了他身上尖锐的棱角,性子相较从前也变得温和许多。
只愿女儿能幸福平安无恙便好。
只是这圣上赐婚梁王殿下也不知是喜还是忧。
还是说这赐婚的背后有什么隐情,喜怒不形于色帝王的心思池砚也猜不透。
池清容放下手上的糕点,抬眸看向自家忧思满脸的母亲。
母亲,圣上什么旨意。
这次回丞相府和父亲被释放,总让她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华夫人和池砚对视一眼,一言难尽的苦涩埋在心头,不知如何该和女儿坦白。
当今圣下赐婚于你和梁王殿下,要求择良辰成婚。
酝酿了一会儿,华夫人才开口,是圣上赐婚你和梁王殿下
老爷,夫人,梁王府的人来了。
没等华夫人话说完,小厮就急匆匆过来汇报。
一行家仆打扮的人伶着红色箱子浩浩荡荡入府,为首的是梁王身边的锦衣侍卫展鹏。
他给丞相一家请安后,便指挥家仆将梁王府的聘礼一一摆好。
丞相大人,这是我家王爷给小姐的聘礼,黄金五百斤,白银万两,绸缎一千匹,玉器百件
这是监正那边给出大婚的良辰吉时,后天便是最好的日子,我们王爷也是有这个想法,您和小姐看如何。
这会不会太过匆忙
池砚看着展鹏殷勤的模样,脑海里不由浮现了那鲜衣怒马的红袍乾元君。
那位梁王确实是这样性急的人。
您要是觉得有商议,我们再和礼部那边商量。展鹏好商量道。
嗯
梁王府的人走后,池砚眼眸深沉地看着这聘礼礼单,看向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女儿。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啊。
华夫人攥着手帕很是焦急,身旁人也是作忧虑之色,瑞珠也没想到这次丞相府能平安无事竟是皇上赐婚。
容容,你有什么想法,要是你不想嫁予这梁王,为父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向圣上退婚。
父亲,我没有什么意见,若是这梁王能护丞相府这一世周全,我嫁与不嫁都无关轻重。
女人身姿纤瘦,风轻云淡的口吻。
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嫁意中人的深闺少女,若是这桩婚姻能为她带来利益所求,对方是谁倒也无所谓。
容容,其实这梁王抛开其他倒也算得上是乘龙快婿,品相才学样样都人中龙凤,不过父亲还是会尊重你的意思,看你如何定夺。
池砚见女儿这幅模样大概也明白她此时在想什么,他和梁王有过接触,梁王的品格德行在众多皇子皇女中算上乘了。
绕是见多识广的池砚都没想到这位向来心气极高的梁王会执意迎女儿入府。
莫不成这两人是熟识,但不应该啊,梁王自幼养在深宫,在先帝时期就很少露面,他之前更是没有从容容口中听到过梁王的名字。
这梁王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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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番外大婚
近黄昏,灯火通明的京城街道人群攒动,由丞相府通往梁王府的那一条路被堵得水泄不通,大婚之日百姓纷纷都想一睹那位梁王妃的绝世风华。
早在多年前的民间坊间就流传着那位丞相府大小姐有着倾国倾城之姿,是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美人,城中无数文人墨士为其吟诗作对,试图一获佳人芳心。
然而三年前这位佳人还是遵循家族婚约,嫁予敬国公府世子为妻,导致京城不少贵胄之子扼腕叹息。
时过迁境,没成想这位刚丧夫不久的京城第一美人就要再嫁位高权重的梁王殿下,再次惹来风言风语。
有人说这位丞相府小姐和梁王是熟识,世子还未去世前就勾搭了在一起,还有人说梁王不顾世子丧期逼迫丞相府小姐嫁予自己总之外界传什么都有,什么难听的话也有,不过最广为流传的还是年轻气盛的梁王执意要以正妻仪仗迎她入门。
梁王大婚是新帝登基以来皇室最大的喜事,自然规格聘礼方面用的都是最好,亲王迎亲,十里红妆,城中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一身红色冕服头戴紫玉金冠的霍昱丞意气风发骑着高头骏马,玉带上系着一块彰显身份的云纹玉坠随着锦袍不断摇晃,足见衣着的考究。
霍昱丞骑马走在前面,那张英气轮廓分明的脸庞眉梢上扬,时不时看向身后的花轿,唇角勾着一抹得偿所愿的微笑,和底下的百姓笑着打招呼。
迎亲的队伍一路顺利进入皇宫北边的梁王府,池清容披着盖头下轿,这是她第二次出嫁,早已没有当初那种满心欢喜的感觉,眼里的情绪如深潭一样平静。
刚下轿,一只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掌握住了她温凉的手,牢牢牵着她往厅堂去。
池清容抿着红唇,清眸划过一丝的晦涩,却还是任由她牵着她。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傧相兴高采烈地站在旁边主持婚礼,看着这对新人结为秦晋之好,也是打心眼的高兴。
结束一系列繁琐的礼节,霍昱丞看了眼只摆了新帝和母后牌位的高堂,没能看见皇姐,心里有些失落,但也被成亲的巨大喜悦冲淡,迫不及待地往正殿走去。
烛光摇晃的主殿皆是一片喜庆的红色,绣着花纹的绸缎被面上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意早生贵子的含义。
她披在盖头安安静静坐在床沿等她,哪怕是隔着红盖头,霍昱丞都知道这是她心心念念了好多年的人,说不上是什么感受,终归是酸涩参半。
她拿过玉如意小心地掀开了她的盖头,映入眼帘就是一张清新脱俗,顾盼生辉的美丽容颜,朱颜酡红的女人怔怔地看着她,抿着如娇花一样的唇瓣。
心跳不争气地慢跳了一拍,霍昱丞故作镇定地放下如意,坐在她旁边的床沿,接过丫鬟递来的合卺酒。
两人婚服边角轻轻磨砂着,手臂相扣,仰头喝尽了酒杯里的液体。
喝完酒,霍昱丞就感觉周围的气氛在悄然变化,一张名为情动的蛛网将她牢牢笼罩,再也挣脱不掉。
她甚至慌乱地都没敢看那人如水的眼眸,很有眼色的丫鬟上前为新人宽衣解带行云雨之事。
霍昱丞有些紧张地低着头,大脑飞快转动着,努力回想着那本小册子上的内容,脸色愈红。
王妃!
丫鬟刚要解开池清容腰间的系带,就见那眸含晶莹的女人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一把匕首抵在了脆弱而白皙的脖颈,吓得丫鬟往后退了一步。
别碰我!
池清容神情崩溃不住往后退,手指握着匕首抵着脖颈,不让任何人靠近。
殿下
霍昱丞回神,看清了眼前的场景,也看见了女人脸上的泪痕,她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厉声道。
你们先下去,这件事不许向外声张,违者本王要你们的命。
清退了殿内所有侍奉的人,霍昱丞目光复杂地看着那缩在一处不住流泪的女人,喜悦的心情也跌到了谷底。
刚往前一步,就见她激动地抵着匕首,雪白的脖颈被划出一条淡淡的血痕,声音也是一度哽咽。
别过来!
好好好,我不过去,你把刀放下。
霍昱丞顿住脚步,看着她缩在床旁泣不成声,黑眸如湖水波澜不平地起伏着,一时无言。
聪慧如她怎么可能不清楚池清容在想什么,只是至于为了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这般吗。
况且就算她再喜欢眼前的女人,她不会做那种强迫的事情来。
面对没有标记的坤泽君,乾元君只要稍一释放信引就能得到她,兴许是感受到了乾元君气息的压迫,她才会突然破了防线直接崩溃不愿霍昱丞碰她。
你把刀放下,我不碰你。
见池清容始终一脸戒备不让她靠近,霍昱丞站在十米之外的距离郑重许诺,生怕她伤了自己。
既然她不让她碰,她怎么又会强迫于她。
她一直在哭,哭得很压抑小心,咬破了唇都只发出一两声鼻音,眼泪就像止不住的珠子往下掉,看在眼里的霍昱丞心情不佳,拂了袖子便往殿外走。
瑞珠在哪里,让她过来。
灯火通明的主殿外守着几个丫鬟,霍昱丞神色冷峻,声音也比平常冷一些。
就待在屋外伺候的瑞珠小心翼翼上前,刚刚她就听说王爷和她家小姐回房歇息了,只是看王爷身上衣着整齐的冕服,似乎并没有。
王爷,有什么事情吗?
你随我进来。
霍昱丞瞥了眼这个陪嫁丫鬟,示意其他人离开。
瑞珠诚惶诚恐地跟在这位据说脾气喜怒无常的梁王殿下身后进入主殿,刚踏进这间充斥着喜庆的卧室,就听见了她家小姐的哭声。
你进去安慰一下你家小姐,本王今天就不在这里歇息了。
都没走进内室,梁王就止了脚步眸光颇为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留了这么一句便往另一边走去。
殿下
瑞珠看梁王转身离开,来不及深想,就迅速冲进了内室。
没有想象之中的混乱不堪,她家小姐还是出嫁时的凤冠霞帔,只是缩在角落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