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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来没准备下这么重的手,想只着打个半死不活立威就行,但谁让对手实在差劲到超过了他的预计。兰波现在还是没有完全恢复的状态,爆炸的后遗症和缺失的一年半都让他的实力大打折扣,所以他就估摸着以前训练新人的强度,意思意思先用了个五分力还没等他热身完毕,对手已经躺在地上无力再战了。
    所以,怎么能弱到这种程度呢。
    从来都是跟法国精锐中的精锐练手的兰波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下班后把二叶亭鸣叫出来喝酒,面对着目前唯一知道他来历并且能听他抱怨的对象,兰波用这里没人听得懂的法语把罪魁祸首魏尔伦从头到脚骂了一遍,就连魏尔伦编个小辫子做个发型他都要对二叶亭鸣逼逼五分钟闷骚臭美将来肯定秃顶,叫二叶亭鸣还没见过魏尔伦本人,就先(被迫)听了一晚上他的黑历史。
    这时候兰波倒是充分发挥他的文学天赋了,骂得措辞优美抑扬顿挫,还不忘句句押韵你说这要是写成诗该多好,二叶亭鸣肯定诚心诚意地反复拜读。
    可惜兰波还没发展出这个兴趣,骂完了就跟刚刚灌下去两瓶烈酒的人不是自己一样,神清气爽地走出酒吧,面色如常地跟着二叶亭鸣回了家书店那个家。
    别问,问就是他醉了。
    中原中也好奇地从房间里跑出来围观喝醉的兰波,被兰波一把抓住按在怀里狠狠揉搓了一番脸颊,浓重的酒气熏得他头晕目眩,连兰波对着他喊魏尔伦是个什么情况都不去深究了。
    二叶亭鸣去厨房倒了杯蜂蜜水,又默默记录了一会中原中也的黑历史,才在孩子炸毛前把人解救出来。中原中也一溜烟逃进房间,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二叶亭鸣把蜂蜜水塞进兰波手里,皱眉道:喝完赶紧睡。
    就那两瓶他喝下去都没什么感觉的酒,兰波要是真喝醉了那才是有鬼。
    哦。
    兰波被二叶亭鸣压着老实地喝了半杯蜂蜜水,指尖搓了搓感叹中原中也脸颊的柔软Q弹,又借着酒劲总结起自己对魏尔伦教育失败的根本原因。
    他恢复记忆之后,闲着没事就在心里头琢磨自己亲手养大的好搭档怎么就能那么干脆的背刺了自己。虽然兰波承认自己对此负有一定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追根究底
    果然还是因为魏尔伦不够可爱。
    兰波举着蜂蜜水像举着酒杯,振振有词。
    欧洲人又不跟亚洲人似的脸嫩不显老,魏尔伦经历得多心智早熟更加显老,被兰波捡回去的时候就就又高又瘦看起来跟个成年人没什么两样了,政府派他到兰波身边来的名义也是搭档。再加上魏尔伦做任务的时候可靠冷静杀伐果断,别说符合年龄的撒娇耍赖一下就连情绪波动都少得可怜,真的叫人很难意识到他还没成年。
    也真的叫人很难对着那张面瘫脸说出什么心里话,总感觉一开口就会先受到无情的嘲讽和冷笑。
    兰波好歹也是法国捧着哄着的天才超越者,也是要面子的好吗。
    但是,假如魏尔伦和中原中也那样,是在七八岁的时候被捡回来兰波见过研究资料里魏尔伦小时候的照片,金发碧眼漂亮得像壁画里的小天使,那么不管再怎么面瘫臭脸不苟言笑,兰波想自己也肯定愿意一天对他说上八百遍我爱你。
    没错,一切都是魏尔伦不够可爱的错。
    兰波放纵了一下酒劲上头,就愉快地把锅全部甩在了魏尔伦头上,也不管自己的好搭档是不是莫名其妙就喷嚏连天,以至于行迹暴露被敌人追着在海里游了十几公里才脱身。
    反正大冬天泡在海水里的不是兰波,兰波喝完了温热的蜂蜜水又享受了个热水澡,是仗着自己怕冷又体虚,抢了二叶亭鸣一半床和被子舒舒服服睡着的。
    别问二叶亭鸣怎么睡的,问就是书不用睡觉。
    贫民窟里的野犬也不用睡觉。
    黑夜是弱者最好的保护色,在所有人都睡去后,在贫民窟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暗后,是弱小无力的野犬最好的行动时机。
    年幼的孩童从栖身的破屋里钻出,警惕地左右确认过附近安全后,才轻轻弄出点声音让藏在屋里的妹妹出来。而后他分辨了一下方向,蹲下身让妹妹爬到自己背上,便没有半点犹豫地迈开脚步,踩过满地的肮脏泥泞。
    同伴劝他三思而行,告诫他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危险,那看似甜美的招工启事只会带来破灭悲惨的结局谁会要贫民窟里的孤儿做工呢,外面的人连他们一眼都觉得肮脏。
    他知道,这一切他都知道,但是
    但是,他不能让妹妹永远留在这里。
    要逃,要拼命地逃出去。
    要从这个饥饿贫穷不见天日的地狱之中,要从被诅咒疯魔堕落直至腐烂的命运里
    逃出去。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即将天亮的时候, 横滨下起了小雪。细碎的雪花飘飘摇摇落下,在路灯的映照下闪烁出细碎的光。
    这是今年横滨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早一些。雪花落在地上混进了泥土里, 化成了湿漉漉脏兮兮的一片泥泞。
    直到天亮时雪都还下着,细雪的踪迹藏在灰得发白的天空里,快要落在地上时才能分清这不是又一场恼人的迷蒙细雨。
    中原中也趴在窗台上, 从窗户里往外伸出手,等着雪落在自己的手中虽然只存在了一瞬,他也确实在掌心见到了六角的精灵。
    他小心地擦掉掌心里雪花留下的一点点水痕,在被家长发现前关好窗户跳下桌子, 又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念起了自己不久前刚读完的诗。
    污浊了的忧伤之中, 今日细雪纷飞初降。
    污浊了忧伤之中,今日微风吹拂到访。
    写这首诗的诗人跟他的名字一样, 二叶亭鸣告诉他那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天才诗人, 如果非要以先后而论, 那么不是那位诗人的名字跟他一样,而是他的名字跟那位诗人一样希望中也将来也可以成为那样杰出的大诗人。
    二叶亭鸣说得信誓旦旦, 多少猜到点内情的织田作之助又对此保持了沉默,因此就叫中原中也真的相信了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又天才又聪明,作品优秀到上了教科书的诗人叫做中原中也,并在二叶亭鸣的诱导(bu)下说出了以后我会比他更厉害的豪言壮语。
    也因为这个相同的名字,幼崽中原中也天然地对【中原中也】的诗充满了亲近感,等到真正翻开时更是怎么说,惊为天人, 那些诗的每个字句仿佛踩住了他的心脏轻歌曼舞, 叫他如痴如醉恨不得整个人钻进诗里面去。
    截至现在, 诗人中原中也已经弯道超车其他诗人作家,成功登顶幼崽中原中也心里【我最喜爱的作家排行榜】榜首,大有要变成幼崽人生偶像的架势。
    二叶亭鸣对此乐见其成,专门拿出了天守阁里还没来得及录入再版的中原中也诗集给孩子加餐,满怀期待地希望幼崽能充分吸收来自自己同位体的养分,结出更加甜美好吃的果实。
    而眼睁睁看着二叶亭鸣忽悠孩子的织田作之助
    嗯,织田作之助也挺喜欢作家织田作之助的的。在中原中也充满期待地翻开那本《山羊之歌》时,织田作之助也鼓起勇气,从书架上取下了那本《夫妇善哉》。
    他本以为《夫妇善哉》跟《我是猫》一样,是通篇只讲了一个故事的,却不想那是一本塞进去了许多短篇的集子,像有人就坐在他桌边,点着烟喝着酒,大阪腔浓重地跟他一个接一个地讲起故事。
    《夫妇善哉》很好,《俗臭》和《萤火虫》也很有意思,跟他异能力同名的《天衣无缝》,读起来却叫他莫名觉得结尾的意犹未尽之余缺了些什么。
    可又似乎就是因为缺了些什么,才更凸显出天衣无缝应有的本味。
    但不管怎么样,总也还是亲近的。
    比起那种带着距离感又强列地一定要叫他明白些什么的的严肃作品,织田作之助更喜欢读这种满是小人物与人间烟火气,家长里短宛如什么八卦合集一样的作品,热闹喧嚣的文字将他带回在仓库街听混混们吹牛时候的小酒桌温暖得让他忍不住微笑。
    原来还可以这样写啊。
    织田作之助忍不住这样想,似乎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手中接过了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口紧闭着从未开启过的大门。
    原来是这样写的啊。
    织田作之助那一大沓记满了仓库街混混八卦夜话的文稿纸里,终于一个落下细雪的夜晚,添上了些别的文字。
    写就是写人,笔下的故事就是人生的倒影,那么
    他或许可以从自己开始。
    本以为会是在回忆里艰难跋涉的漫漫长夜,落笔时却顺畅到令他惊讶,就好像那些字句已经在幕后等待了许久许久,迫不及待要在文稿纸上演出一幕幕悲喜剧了。
    直到听见外面中原中也念诗的声音,织田作之助才从那种迷离朦胧的状态里回神,身体因为整夜的端坐而僵硬,眼睛酸涩胀痛。
    已经是早上了。织田作之助停笔,收拢起写满字的文稿纸,打开房门问中原中也道:早上想吃什么?
    中原中也在找织田作之助,一听到他的声音马上跑过来,都可以!他说完,小跟屁虫似的跟在织田作之助后面进了厨房,跃跃欲试要给织田作之助的围裙打蝴蝶结,又道,外面下雪了,好大好大的雪。
    织田作之助看了眼窗外零星的雪花碎可称不上什么大雪。走南闯北见过北方能压塌房子大雪的前杀手想笑两句小孩子大惊小怪,又想起二叶亭鸣跟他暗示过中也的年纪不大,说不定这真是孩子第一次看见下雪。
    那就出去玩一会吧。织田作之助摸了摸围裙后面中原中也打的结,确定没给他打个解不开的死结,又从冰箱里拿出食材,投喂了中原中也一小块香肠。
    好耶!中原中也还不怎么饿,嘴里嚼着香肠就往外头跑。虽然这个天气外面那点雪根本积不起来,但下雪了不就应该在外面玩雪才对吗。
    蹦跶下楼梯时,中原中也又念起了自己刚才没念完的诗,污浊了的忧伤之中,夕阳入暮湮没四方。
    自己的能力还没有名字,中原中也决定就给它取名叫做【污浊了的忧伤之中】这名字听起来就超酷,比织田哥哥的【天衣无缝】还要帅气。
    诞生两年别的没学会先无师自通了装酷耍帅的中原中也一跃跨过好几阶跳下楼梯,又小跑着穿过了整个书店,猛地推开干净光亮的玻璃门。
    呼
    冷冽的风向他扑面而来,夹杂着细碎干净的雪花,落在脸上的寒意微不可察,反而像是一个落在他脸颊上,轻盈如蝴蝶的吻。
    中原中也觉得有点痒又有点冷地缩了缩脖子,饶有兴致地迈开步子在周围探索起来一点小雪花并没有对周围产生什么巨大的改变,湿漉漉脏兮兮和平时下雨时候看起来一般无二,但在他的眼里所有的东西都因为下雪变得不一样了,像是那些六角晶莹的精灵有着神秘的魔法似的。
    然后,中原中也就听到了细细的呜咽声,又轻又弱像是风声里面的杂音,却逃不过他有地脉感知加成的耳朵。
    循着声音东拐西绕,他找到了书店几米外的两栋屋子间的缝隙里,那是他钻进去都觉得有点困难的细窄缝隙,里面堆满了不知道谁扔进去的破旧家具和烂纸板,因为缝隙太窄太脏没人愿意收拾,倒是有流浪猫狗会在里面过夜。
    所以一开始看到蜷缩在垃圾里面那黑乎乎的一大团,中原中也还以为是冻僵在里面的流浪狗,有点害怕的同时兴奋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可以养大狗狗了,但是他拍拍胸口再仔细观察,就发现黑乎乎是脏得看不出颜色又淋湿了的衣服,分明就是个又瘦又小的孩子冻僵在哪里。
    不,还不止一个。
    中原中也优秀的视力让他捕捉到被黑乎乎一团抱在怀里的更小的孩子,他听到的微弱呜咽就是这个孩子发出来的,他站在那里稍一怔愣,就对上了一双黝黑晶亮,写满了哀求与无助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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