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的内容无需再多赘述,等到故事读完,芥川龙之介便说出了开头的发言。
他的话让中原中也睁大了眼睛,对于同名作家这样果断而激烈的否定,无疑让视诗人中原中也为努力目标的幼崽受到了冲击。
为什么呀?中原中也不禁问道。
芥川龙之介反而被他这个问题难住了,他的人生阅历与文学素养还不够支撑他弄明白心里的情绪再用语言清晰表述出来,所以芥川龙之介板着张小脸努力地思考了好一会,才强词夺理般答道:就、就是不喜欢啊。
喜欢和不喜欢,又有什么为什么可以说的呢?芥川龙之介弄不明白。
他只是不喜欢这样的故事,不喜欢主角的描写也不喜欢冷酷犀利又仿佛在嘲弄什么一般的描述。这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想起不久前在贫民窟里野狗一样活着的自己,和外面那些好心人看向他和小银时似是怜悯又似是轻蔑,高高在上的冰冷目光。
芥川龙之介在认真思考了之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看法,便对中原中也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在下不喜欢这个故事。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原中也知晓他那固执到偏执的性格,可被他死死盯住的时候还是惊了一下。好、好的呀中原中也说道,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更加想下楼去了,他感觉二叶亭鸣那么快把福泽谕吉拐下去喝茶就是预见到了这样的画面,才把调节幼崽矛盾的大锅砸在他脑袋上。
明明他的人设不是这样的啊。
织田作之助说道:喜不喜欢都没关系,文学审美本来就是很主观的东西。他安慰地摸摸芥川龙之介的头发,又拍拍中原中也的肩膀,让左边右边的幼崽都靠过来。
你喜欢也好,或者不喜欢也好,肯定都是因为在故事里感受到了什么只是这样,我觉得对作者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织田作之助说着看了眼江户川乱步,这位听完了故事也没有半点感触,自顾自地在那里拆零食吃零食,故事听明白了多少暂且不论,桌上倒是堆起了小山一样的包装袋。
织田作之助把自己代入作家的心境,比起芥川龙之介直言不讳的不喜,江户川乱步这样兴致缺缺呵欠连天的表现对作家的打击还更大一些。
如果有人读他的时是这样的反应
织田作之助他知道肯定会有的,虽然他觉得《善哉》是一篇不错的作品,可说实在话,也仅仅就是不错而已。
所以他尝试想象了一下那种场景要是被他看到了,他可能会当场哭出来也说不定。
织田作之助想,江户川乱步咬着橡皮糖看他的表情,这位前杀手脸上缺乏变化的表情不影响江户川乱步猜测他在想什么,只要面对的不是二叶亭鸣和中原中也这种超规格对象,江户川乱步还是能读出些参考答案的。
这家伙以前有这么玻璃心吗?江户川乱步咬断了嘴里的橡皮糖,不再孩子气地把长长的糖条晃来晃去地玩。
中也,把织田这家伙的文章读给乱步大人听听!江户川乱步大声道,织田这么没意思的家伙,写得东西肯定也超无聊的!
中也被他说得生气起来,反驳道:织田的故事超有趣!你写的才没意思呢!乱步写得超烂!最没意思了!
他又不是没读过江户川乱步的大作,那叫一个思路清奇逻辑混乱,每个出场人物的想法行为都奇奇怪怪不合常理,叫人得绞尽脑汁地去理解故事在讲点什么,又感觉江户川乱步写得绕来绕去,把自己和读者全都绕得找不着路了。
五里雾中,不知所云。
也就二叶亭鸣还能笑着说这有几分解构主义的意味,又什么实验性什么非线性叙事中原中也敢赌自己三天的点心,就江户川乱步那时候不说话光点头的反应,绝对一个词都没听懂。
像是要证明织田作之助写得多好一样,中原中也把杂志翻到《善哉》那一页,清清嗓子抬头挺胸,站起来对着江户川乱步大声朗读。
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听得织田作之助想捂脸钻到桌子底下去。
此刻他大概跟那几位被迫互相分享了作品的超越者们极有共鸣这他妈都是什么社死级别的公开处刑。
之所以说是几位而不是七位,自然是因为有人并不介意别人看自己的文章窥探自己的内心,还觉得自己写得很不错,愉快地考虑了下战争结束后要不要当个职业作家谋生。
没错,说的就是王尔德。
这位正享受着工作间隙的短暂休息,这是他最近才通过罢工反抗争取到的福利,能在一天十二个小时以上的绘画地狱里得到一点放松。
当然也就是喝杯茶再看看被筛选过送来的书籍和新闻剪报,或是听着音乐闭目养神一会,出于安全考虑他连窗户边都不能靠近,也无缘欣赏窗外反季节盛开的玫瑰。
讲道理,不想让他看从一开始就别浪费人力物力搞什么全年盛开的玫瑰花田嘛,有那个钱干点什么不好,搞得他什么好处都没享受到,还得背个奢侈挥霍的糟糕人设,有时候给同僚画画的时候还会被说。
就很烦。
王尔德青春期的时候因为这种事情很是苦恼过一段时间,提出过削减开支之类的建议,他不介意搬到宿舍里住,还能增进跟同僚们的感情。
不过这个建议理所当然地没被采用,还导致后来同僚都不怎么愿意跟他讲话了,画画的时候两个人相对无言十几个小时的滋味简直
算了。
王尔德随便地擦掉脑袋里的糟糕回忆,习以为常地顶着七八个监控明里暗里十几号人的视线喝了口茶,拿起桌上的剪报准备看看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新闻。
他的娱乐活动不多,看剪报算一个,偶尔能看到谁家的大狗狗生了九个小狗狗,还配着可爱照片的新闻。
不过今天王尔德在剪报下面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东西一本不知道怎么混到他眼前来的杂志,全英文的内容,封面的几个名字读起来却是日本人名,翻开目录他还见到了法国人德国人和英国人(也可能是美国人)的名字。
而且不说别的,通常光是看到《争鸣》这个杂志名,这本杂志就该被门口的警备人员丢进垃圾桶了。
送到王尔德这里来的剪报杂志书籍至少得过三遍检查,可不是一句警备人员粗心大意就能解释得通的事情。
王尔德的神情不变,依旧是百无聊赖随便看看打发时间的样子,心里却已经好奇到拉满了兴奋值。
让他来看看,这本费尽心机骗过了警备人员送到他面前来的杂志,到底是个什么好登西。
二叶亭鸣:倒也没有费尽心机,也没有针对你,我只是在本体上写了两笔,向全世界的潜在读者广撒网了而已。
消耗超大,感觉自己已经濒临饿死边缘。
所以展望个小甜菜们人均产粮上百篇的未来不过分吧。
短篇也行,诗歌也算,只要好吃二叶亭鸣不挑文学体裁的。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文学刊物《争鸣》的第一期只是一夜之间, 便在全世界遍地开花,杂志上的文章被翻译成了通用度最高的几种外语,出现在世界各地诸多潜在读者的桌前。
当然, 把所有的鱼一网打尽是不可能的, 应该说没能捞到的鱼才是大多数, 毕竟要是真的把安利发到每一个可能的潜在读者头上,二叶亭鸣得被榨干成一张皱巴巴的白纸。
那可就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但为了应对意外情况,二叶亭鸣还是给自己留了大概五分之一的能量备用。并且以现在的文学基础而言,他这一网下去打捞到的鱼已经非常足够了。
只要他坚持着把杂志好好做下去,读者肯定会越来越多, 有了足够的读者基础,就能养出有天赋愿意写作的好苗子, 而被他用能力虚构出来的《争鸣》杂志社, 也终有一日可以变成货真价实的东西。
现在留在各个版本的杂志上用于订阅和投稿的地址其实是个不存在的虚构地址,但要是真的有人按照那个地址去调查, 那么不管通过什么渠道,都会得到那是一间普通杂志社的结果。
肉眼所能见到的,是最普通的工作环境和最普通的工作人员, 蜜蜂一样采撷着文学的花蜜, 又制作成一本本看起来安全无害、送到王尔德面前都能过关的文学刊物, 除了文章作品的质量过分优秀, 其他从里到外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甚至你都记不住办公区有什么特征, 说不出任何一个工作人员的姓名与模样。
但他们又确实去过那里。
甚至他们拍了照或者录下了视频,杂志社不会有任何人阻止他们这么做, 这里和所有对外开放的景点一样欢迎访客拍照留念, 热情好客巴不得你帮忙多多宣传, 让更多人知道《争鸣》的名字。
而那种肉眼所看到的普通,就会从现实蔓延到照片视频一切载体之上,保留下主体模糊全部细节,去过也有些像是没去过了。
凭借二叶亭鸣自己的能量储备,想要在全世界制造这样效果的感知扭曲多少有点勉强,所以他借助了一点里侧的力量,把杂志社那串虚构的地址变成了链接里侧世界的一处门。
探索杂志社的所在,即碰触到里侧最外围的区域,利用里侧固有的感知扭曲和记忆改写效果,就能用最节省能量的办法凭空造出一个不存在又确实存在着的《争鸣》杂志社。
而对于杂志本身,除了织田作之助体验过的吸引力增幅特效外,二叶亭鸣又额外增加了安全无害的心理暗示。这样无论杂志出现在哪里都能令看到杂志的人自动忽略其出现的不合理之处,脑内补全上前因后果正是因为这个心理暗示的效果,那本送到王尔德庄园的《争鸣》才没有被检查员扔进垃圾桶。
并且有了这两重特效的叠加效果,不管收到了杂志的读者会不会后续订阅,也不管他们对文学有多大的兴趣,至少在收到杂志时会愿意翻开看看里面写了点什么,而不是直接丢掉或者拿去垫桌脚。
只要翻开看了就有后续订阅的可能,订阅了就有在文学的无尽魅力中沦陷的机会,而在文学的广阔海洋里落了水,不论是作为读者还是作者,都是给二叶亭鸣提供能量的储备粮。
唔不过他发了那么多本杂志出去,也不是每一本都能平平安安地抵达原定收货人手里。
像是早晨打着呵欠把信箱里的报纸杂志拿进家门,一转身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杀手先生,还不等反应过来生出一星半点的惊讶恐惧,身体零部件就已经跟杂志一同落了地。
毕竟世事无常,这样的小概率事件也并非一点发生的可能性都没有。
昨晚通宵工作的杀手先生还顺便享用了桌上佣人准备的早餐,刚出锅没多久的欧姆蛋热乎松软,面包也烤得恰到好处,蘸点果酱或者抹上黄油都很美味,唯独配餐的是拿铁让杀手不甚满意他更偏爱美式一些。
最好双倍浓度加足冰块,会叫他嗜甜的搭档皱眉的那种。
保罗。
搭档会不赞同地喊这个名字,一副受不了他这糟糕品味的模样,要是他充耳不闻还试图续个第二杯,保罗就要变成不太友好的魏尔伦了。
不过保罗也好,魏尔伦也好,现在都无所谓了,好几天没能好好坐下来吃一顿饭,拿铁还是美式也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问题。
好像还少了点什么
叫做魏尔伦的杀手撕掉面包边,脑袋里闪过曾经跟搭档以及搭档的上司一起吃早餐的场景搭档把他手边的黑咖啡强行换成了热牛奶,跟他念叨着咖啡喝多了长不高之类的鬼话,坐在他们对面的男人神情冷漠,一边喝着自己那一杯咖啡,一边翻阅着早晨送来的报纸。
于是魏尔伦知道缺少的是什么了。
他从地上散落的报纸杂志里捡了一份。饿着肚子忙碌了一整晚,弄得他的脾气不怎么好,便不小心把这家主人拆得有些太过零散,满地鲜血搞得报纸杂志湿哒哒一团乱,他挑半天才挑出来一本还比较干净的杂志,用桌布擦了擦封面的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