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身影在高低的屋脊间急掠而过,少年始终紧随在后,沉默而轻捷,仿佛是男人在月下投落的影子。江离的轻功比预料中更好,戚朝夕发觉自己完全不用为照顾他而放慢速度,不过想来也是,他这种性格,一旦主动提出要跟来,就绝不会给人添麻烦。
他们稳稳地落在与正门遥相对应的房檐上,中间隔了一方空旷的庭院,如今俯看下去,尽是粼粼涌动的青灰色。
沈慎思已经带着那行人冲向了仓库,而他们需要在绸网结成之前,就把般若教的人尽可能地吸引到正门处。
“这倒是有点难办了。”戚朝夕想了想,按着江离的肩头,“你先呆在这儿别动。”
他挑起脚边一片碎瓦,灌注内力踢飞出去,同时身形飘然向前掠出,在庭院的空中踏在瓦块上稍一借力。瓦块跌入虫潮,而他旋身拔出剑来,一道寒光飞矢般射向紧闭的朱红大门。
长剑毫不费力地洞穿了三寸厚的门板,戚朝夕单手把自己吊住,断骨切肉的独特触感从剑上传来,有血缓缓渗透了破开的缝隙,毒虫嗅到了气味,在他足下愈发激烈地翻涌。
他握剑的手腕用力,将整个人甩上院墙,视野顿时开阔。门外果然有人被那一剑钉死,围在庄外的黑衣人齐齐抬弓对准了他。在箭离弦的刹那,戚朝夕忽然笑着仰身往后倒去,铺天盖地的箭雨失了目标,茫然无措地扑落了满地。殊不知门后的他撑在剑上,等箭雨一停,反手拔剑跃起。
黑衣人还没来得及再将箭搭上弓弦,戚朝夕自怀中摸出酒壶,咬开了壶盖,将酒液悉数淋上了冷厉的剑身,香气四溢。
江离困惑不解,下一刻,戚朝夕掠下了院墙。动作快的黑衣人已经将弓拉满,谁知欲发的箭矢竟轻飘飘的被他凌空一踩,失了准头,他顺势又在黑衣人肩上借力一踏,递出的剑尖挑上了后方灼灼的火把,腾地一下,便着了起来。
火焰在剑身上流淌,随着戚朝夕挥剑,一场天谴似的火雨纷纷落下,弓箭手们顿时乱成一团,哀嚎扑打着身上的火。这处火光果然引起了注意,黑衣人迅速地聚了过来,戚朝夕正要飞身退回墙上,突听江离叫道:“当心!”
他下意识转头,一团黑影迅猛地扑了上来。戚朝夕出剑虽快,对方却在被捅穿后仍狠狠撞在了他怀里,紧接着寒光闪闪的剑刃贴着黑影的头刺出,他视线被遮挡,剑也抽不出,仓促之下只得偏头闪避,脸侧却被划开一道浅浅的口子。
戚朝夕踹开怀中的替死鬼,借机抽剑退到高墙上,与墙下的出手之人目光相接,青年朝他客气地颔首。
戚朝夕顺手摸了把脸,摸到一手淡红血迹:“这位公子,打人不打脸啊。”
“实在抱歉,我会多留意的。”宁钰微微一笑。
也是倒霉,偏偏撞上了四堂主中最难对付的一个。
话音方落,宁钰剑尖一挑,自下而上地杀向他面门,仿佛要一剑将他脑袋劈开。
戚朝夕剑上的火焰已经熄透,显然他这是把绝世名器,非但全无损伤,反而如被淬炼,泛着湛青色的冷光。两剑悍然相撞,火星飞溅,宁钰也跃上了墙头,两人在窄墙上腾挪交手,招式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只听得金石砰砰击撞声如一阵急雨。
几个黑衣人藏在这虚假的雨声中,从戚朝夕的背后攀上了墙头。宁钰自然看得清楚,手下变幻的剑法陡然转成浑厚悍猛的劈斩一击,气势磅礴,用得竟是刀法的招式。他是在模仿严瀚的刀术,虽比不上那人的巨力重刀,却也仿佛凶兽冲撞着撕开了重重剑影,戚朝夕不由得往后一退。
刹那间,三个黑衣人同时跃起出刀,分别斩向戚朝夕的脖颈、腰腹、膝盖。
前后夹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戚朝夕只得旋身,几乎是贴着刀锋向后跃回庭院,却也远远称不上脱险。可以落脚的房檐距离尚远,满地毒虫正饥渴难耐,他身在半空,对方紧咬不放地抛刀袭来,利刃割破风声,直冲要害!
一道身影越过他迎上刀锋,翩若惊鸿。
戚朝夕顾不上多看江离一眼,他身形将沉,心中估计着在地面踏上一脚会被多少毒虫趁隙缠上。这时一支箭牵着绸带从脚下飞掠而过,深深钉入墙壁几寸,他稳稳地落在绸带上,这才得空环顾,发现院中已然纵横扯出了几道流光溢彩的带子,方才江离就是踏在上面借了力的。
薛乐站在廊下的红柱旁,一手持弓,笑着向戚朝夕比了个手势,意思是地道中的人已经开始从侧门撤离了,他需要过去断后。
戚朝夕点了点头,随即有人落在身后,与他脊背相贴互为防御。夏日里衣衫单薄,他能清晰感觉到背后的体温,甚至心跳,远比对方平素的言语温热生动。
宁钰不知何时也跃下墙头,仪态端正地立在远处的绸带上,并不急着动手。般若教中不乏轻功出众者,此时都翻进庭院,四散在错落纵横的绸带上,直勾勾地盯着他们,隐约形成了包围之势。
戚朝夕轻轻地吐了口气,还有心情对背后人道:“你若是再长高点儿,这会儿咱们两个看着就更般配了。”
江离一记肘击撞在了他腰上。
戚朝夕对他毫无防备,这下硬是被力道撞得往前扑出了一步,心里诧异道莫非是戳到了他痛处。下一刻,一支箭挟着呼啸的风声,险之又险地贴着他脑后擦过。
只见墙头半蹲了一个手握铁弓的女人,黑衣裹着起伏有致的曲线,手腕上缠了条细链,串着蚀刻九瓣花痕的白银坠子,显然在教中是有些身份的。女人不紧不慢地又搭上一支雕翎箭,将弓弦拉到极致,只虚瞄对准,等候时机,因为她要把控局面,将每一箭都用在至关重要的地方。
“我去对付她。”江离迅速做出判断,说着就要动身,却被戚朝夕拉了一把。
“生死关头不论男女,她不死就是你死,用不着不忍心。”戚朝夕稍偏头瞧了他一眼。
“……”江离轻轻挣开他的手,低声道,“我知道。”
戚朝夕便不再多说,绸带猛地一颤,他纵身袭向宁钰,江离掠上了高墙。
女人对来袭毫不意外,箭头随目光扭转,在他迂回而又迅速逼近的情况下依旧牢牢锁定住了心口位置,直近到令人难以闪避的距离,骤然松手放箭。雕翎箭尖啸着冲向心口,江离几乎半个身子都仰倒过去,箭尖将衣衫划破一线,终究是避过了。他直起身的同时一剑挥出,女人抬弓相接,砰然震动中卸去了力道,她手腕翻转如同拈花,铁弓飞旋,竟用弓弦缠住了他的剑。
江离手上的只是把寻常铁剑,做不到削铁如泥,而女人的弓弦却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极为柔韧,想要割断都不易。
倘若单打独斗,双方兵器缠在一处,是一损俱损,彼此都受制,然而此时附近的黑衣人渐渐围拢了过来,趁着双方僵持的时刻,无数劈斩下的刀光连成一片狂潮,要把江离整个淹没。
不必回头就明白了身后的声响,江离当机立断地松开手,抬脚用力踹上剑柄,将缠在一处的兵器踢飞出去,摔在地上,青灰色的虫潮瞬间将它们吞没。与此同时,他腾空跃出,刀光追在身后接连砸落墙上,碎石飞溅。
或许是心疼那把弓,女人手无寸铁后反而更不肯放过他,迎面扑上封死了江离的去路,双手狠狠地擒住了他的肩头,而身后一道刀光眨眼追至。
又是一声箭啸,刀光斜晃着堪堪滑过他颈后,然后随着刀主栽下了墙头。
江离转头望去,沈慎思已经张弓转向了其他目标,他和所带的那行人都赶到了,与庭院中的黑衣人混战起来,顿时厮杀声大作。
江离稍松了口气,专注应对起了面前的女人。他反手扣住女人脉门,稍一用力便将肩膀挣脱了,女人旋即抬掌击来,两人瞬息间过了几招。内力冲撞激荡,女人惊异万分地发现这少年年纪虽轻,内力竟半点不逊于那些一流高手,这般耗下去,自己绝对讨不到便宜。
只这一瞬分神,右手就被死死锁住,女人却不在意,反笑道:“少侠好身手,只可惜冷淡又不懂得疼人呢。”她侧过头随手在鬓发一抹,投怀送抱似的依在江离身上,凑在他耳旁吐气,“唉,也不知谁有那个本事,将你拐上床尝尝滋味。不如这样,让姐姐先教你快活……”
她话音卡住,江离出手如电地扣住了女人的喉咙,拉开了一段距离后,便看清她咬着一枚乌黑的簪花,侧边锋利如刀,再差分毫就要狠狠割开脖颈。
江离缓缓收紧手掌,女人娇媚的笑容扭曲了,簪花掉下,嫣红嘴唇微微颤抖了起来。
这感觉真是古怪极了。女人身体也禁不住因窒息颤抖,美艳面容上泛起青白,额角青筋狰狞浮现,添上眼中的怨毒,形如厉鬼一般,而掌下的肌肤光滑温软,他能触到颈脉的跳动,甚至听到她喉骨濒临破裂的声音。
江离不由得微微松了手。
女人猛然竭尽全力地撞在他肩上,江离踉跄退了两步,余光瞥见身后一道刀光刺来,他身形稍偏,腋下轻巧地夹住了刀身,竖掌作刀劈昏了身后的黑衣人,长刀便也落在了手中。女人复又扑杀上来,江离再无犹豫地一刀递出,穿透了她的胸膛,鲜血溢了满手,血腥气汹涌地包裹住了他。
院中突起几声惊呼,几点火光沿着绸带自远而近地烧来,绸带失力飘落,踏在上面的黑衣人摔进虫潮,而毒虫也成了上好的柴薪,火光蔓延,烧成满院熊熊烈火。
这是约定好的暗号,意味着地道中的人已经从侧门顺利离开。
沈慎思扬声招呼众人速速离去,自己一马当先地杀出院墙开路,其他人也全力摆脱般若教的纠缠,动身跟上。这火烧得飞快,紧紧缀在孟思凡背后的魏柯脚下绸带骤然一松,整个人跟着歪倒过去:“大师兄!”
孟思凡忙伸手去捞,却有人抢先揪住魏柯的衣领把他拎了过去。
“谢……”看清出手的是江离后,道谢堵在嗓子里,魏柯不知该作何表情。
江离倒无暇在意这些,他皱眉望见远处房檐上,戚朝夕仍与宁钰缠斗得难分难解。
孟思凡急声催促:“别发愣了,再不走就晚了!”
火舌已经舔上了廊柱屋宇,烈火将毒虫烧得噼啪炸响,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腥臭,火愈烧愈旺,映得苍穹血红。正道逃出了大半,连般若教的黑衣人也无心恋战,争先恐后的翻出院墙。
“咱们脚下这条带子马上也要烧断了,快走啊!”魏柯又急又怕,再顾不得脸面,攥住江离的手臂,“你连个兵器都没有,留在这儿只会拖你师父后腿。戚大侠那么厉害,要不了多久就能跟上的!”
滚滚火风吹鼓起戚朝夕的袍袖,他似有所感应,竟抽空匆忙扫来一眼,下巴轻轻一抬,也是让江离走。
江离一手携着慌张的魏柯,在离开聚义庄前,似乎冲他喊了一句什么。
话音被灼灼烈焰融化了,戚朝夕压根没听清楚,也无暇再分神辨别。他和宁钰又一次对斩后,分别落在房檐两端,彼此戒备。
聚义庄烧成了一片火海,热浪翻涌,饶是戚朝夕站在房檐上,也被烤得浑身煎熬。宁钰不知到底如何,表面还算气定神闲,目光自下而上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忽然道:“我在哪里见过你。”
根本不是疑问的语气。戚朝夕扯松了衣领透气,心道你若真知道了还得跪下呢,面上却笑了:“是吗,我这样俊俏的,倘若见过你还能记不起来?”
宁钰瞧着他,意味不明地一笑:“说的也是。”
剑影随笑音一同扑面,挟着灼烫的厉风,戚朝夕的衣袍翻飞,两人连番快斩,火焰仿佛将剑光也染成赤红。他将内力灌注剑上,在满目火红中扯出一道湛青色的寒光,剑气暴涨,如江海倒悬奔涌压来,宁钰连步退后。
戚朝夕同时抽身后跃,下一瞬就发觉了不对,这片乱箭斜插的瓦檐和江离遇到的情况相同,经不得碰,当即轰然坍塌。随瓦块一同坠落的时候,戚朝夕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是真被那小东西给乌鸦嘴说中了。
……他应该已经走远了吧。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落地的瞬间,戚朝夕顺势一滚,闪过了坠落的房梁。房梁燃烧着重重砸在身旁,火星飞溅,他抬头去望,屋顶也烈烈烧了起来。
不止屋顶,这厅堂中的一切都在燃烧,厚实的桌椅发出噼啪爆响,让热风吹起的宣纸被点燃,仿佛火焰化作的蝶,在空中飘飞旋舞,落下焦黑的灰烬,透着股奇异的瑰丽。
四壁大火封住了出路,然而即便能闯出去,也不过是面临一片滔滔火海。
既然逃不出,那就算了,红莲烈火也未必不是个好归宿。这念头一冒出,戚朝夕紧绷的身形随之松懈,索性靠着墙壁坐了下来。他先前跟薛乐说要离开般若教去隐居,实则这打算就止步在‘隐居’两个字上,没法切实地勾画出一个往后,这下倒是省了烦恼。
火场里空气灼热翻涌,令人难以呼吸,坐下后反而好受多了,戚朝夕忽然轻笑了一声,想起来这已不是他第一次等死了。
目睹过般若教中的暗潮汹涌后,如今想来,他在回教路上所遭遇的伏击,自然是少主为了斩断老教主臂膀所做出的费心设计。上百人埋伏于必经之路上,戚朝夕纵然武功卓绝,也难防混战中几番暗算,最终不慎摔下了石穴。
那时他自昏迷中苏醒,洞顶的水不断滴落在额头,背后撕裂着一道伤口,再近几寸就要剜断他的脊骨。按理说该立即包扎止血,可他却没由来地觉得疲惫,于是一动不动地躺在潮湿阴冷的石穴,任由身下缓缓漫开血泊。
渐渐地,便连疼痛也觉不出了,意识仿佛在温暖的河流中载沉载浮,似梦似醒间,戚朝夕看见了一个女人。
她跪坐在深秋的阳光里,衣袍透着清淡的花香,朝他招手道:“来,走近点,让娘仔细看看你。”
火场中没有什么花香,只有焦糊烟尘味,戚朝夕靠着滚烫的墙壁,有些失神,迟缓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想起过她了。记忆中那是他离教历练一年后归来,江湖中刚流传起‘一剑破天门’的声名。戚朝夕朝她走去,女人神情温柔,静静听他讲述见闻,直到鲜血溢出唇边,倒在了他的怀中,才轻轻地道:“我这一生了无遗憾,也不做你的挂碍。”
很快戚朝夕就懂了她的意思。老教主亲自带人过来,冷冷睨着女人的尸体,宣布从今以后,由你接替你娘的位子,作为般若教的左护法搜寻《长生诀》的下落。
戚朝夕自小在教中长大,骨子里终究融入不了满口大义的正道,却也对般若教毫无感情,他与这世间皆疏远,仅有一点温暖血脉在牵连。那日戚朝夕拥着女人的尸体,心头一片茫然,像无尽寒风从缺口呼啸而过。女人想要放他自由,让他不受胁迫,选择了服毒自尽。可这样的自由,与飘零又有何异?
最终他还是没有离开般若教,一边放任自流地听从老教主吩咐,一边又不愿真的拿到《长生诀》,渐渐地连生死也不在意了,哪怕屡次涉险,心中始终死水无波。然而世道弄人,一次又一次地让他撑了过去,硬生生留他活到现在,却只为日复一日地消磨掉他的年少轻狂。
大概上天终于尽兴,决定将这副毫无生趣的躯壳收回了。浓烟滚滚,火越来越烈,厅堂逐渐被烧透了,在难以忍耐的燥热中,他生出一丝尘埃落定般的释然。戚朝夕闭上眼,又恍惚间在火光黑烟中看到一个模糊的清瘦身影。
……为什么最后一刻想到的会是他?
有人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戚朝夕猛地睁开眼,看到火光映亮了少年眼瞳。这不是濒死的幻觉,江离居然真的折了回来,用不知哪儿捡的铁剑撑住地,一手要拉他起来。见戚朝夕还有意识,身上似乎也没受伤,他言简意赅道:“走!”
戚朝夕却没跟着站起,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说不清是嫌他胡闹,还是被硬拖回这世间的烦躁:“谁让你回来的?”
“我自己。”江离听出他语气不善,反问道,“不走难道留着等死?”
“……”戚朝夕不再说了,起身后隔着重重火焰勉强看清厅堂的一方窗被烧塌了,窗外庭院的火势渐弱,隐约可见焦黑色的地面,江离就是从那边闯进来的。
江离也不多言,返身疾步穿过火焰。这时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幽幽响动,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支撑屋顶的大梁燃烧着、哀鸣着,摇摇欲坠。
“快走!”
戚朝夕一把拉住江离往外冲去,然而已经迟了,轰然巨响中房梁与无数瓦块狠狠砸落,顿时又腾起熊熊火焰,出路已不可见。他们匆忙闪避开了乱溅的火星,尘灰呛得江离咳了出声。
“你根本就不该回来。”戚朝夕死皱着眉,当真动了肝火,“怎么非要逞强不可,这也是你能乱来的时候?我让你先走是为了什么,少侠情深义重,一定要跟我同生共死才痛快?”
“我才不是为的你。”江离甩开他的手,强忍下咳嗽,“我是为自己,跟你无关。”
“真为自己就该躲得远远的,而不是折回来送死,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我教你?”
“我不想躲也不用谁来保护!”江离猛地直视着他,话音急促而压抑,“我宁可死,这辈子也不想再悔恨一次。”
戚朝夕不由一愣,却来不及开口,出手如电地将他扯近,断裂的木块险险擦过他肩头,火星扑在衣上一闪,旋即被拍灭了。江离回首去看,燃烧的椽子不断落下,如一场火雨纷纷,这里即将彻底崩塌。
“从这里出去。”江离握紧了剑,剑锋指向面前的墙壁。
戚朝夕明白他的意思,是想效仿地道那次合力将这堵墙劈开。然而眼下情形大不相同,这火场已经化作了炼狱,空气稀薄得令人头脑昏沉,他们俩强撑着没晕倒就不容易了,未必还能破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