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不可能,不可能的,昨夜那么烈的酒,他明明喝了那么多,睡得那么沉。
一瞬间心乱如麻。
还未想好应对之语,人就被他一把扯进怀里。
他的眸子深不见底,身上还带着一丝冬雪的凉意,低头在我耳边道:“芸儿,在我身边这么久,骗人之法可是都学会了?”
我心下一惊,一把推开他,袖下之手已不自觉攥紧,嘴唇微微发颤:“严栩,你在说什么?”
他与我四目相对,只轻声道了三个字:“扯不平。”
我顿时身子一滞。
他伸手抚上我的脸颊,柔声道:“芸儿,你看,我们两个这样,如何能扯得平?”
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只觉胸口处如波涛翻涌,无法平静,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微微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浑身发抖的我抱进怀中。
“傻瓜,你怎么会害了我?”
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月麟香气,我的眼泪终于倾泻而下,我用手背不断擦着泪:“你知道什么?我就是会害了你……”
“芸儿,”他摸着我的发,“我们不是他们两个。”
我在他怀中摇摇头:“你不是陛下,但我会变成她的……她自尽那日同我说的话,我虽不想承认,但我内心深处的想法,其实都被她说中了。”
我推开他,抹了把眼泪,看着他道:“严栩,我当不好你的皇后,前朝如今混乱,你本就很难,而我既受不了你身边有别人,还会害你处于险境,就算我们现在很好,日后我也会慢慢变成赵皇后那样……”
他摇摇头,拉住我的双手:“芸儿,你不会变成她,我也不会让你变成她。”
“可我不敢冒险,严栩……我不能拿你冒险……”我顿了顿,眼泪又涌出眼眶,内心后悔不已,“我昨晚忍住不去看你就好了……”
他叹了口气:“芸儿,你知不知道,为了让你说出真话,昨晚那酒我都喝了,身子也是真的难受。”
“骗人,我说的话你明明都听到了……”
他无奈道:“我只是,问宋瑾讨了枚解酒之药先行服了,让自己能保持清醒罢了。芸儿,我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我想,若是这次我喝死你都不来,那我便相信,你这几日说的都是真的。”
我眨着泪眼抬头:“所以,还是只怪我昨晚去看了你,若是我未去看你,你今日就会放我走。”
他摇摇头,微微笑了笑:“芸儿,我怎么可能就这样放你走?你昨夜若不来,我也会想其他办法的。就算你这次真的心中没我了,我也会想尽办法让你再次喜欢上我……芸儿,我说过再也不会放你走,就不会放你走。”
他捧起我的脸,轻轻替我拭去眼泪:“我是想要这江山,可芸儿,这天下没有什么事情,能排在你的前面,包括这江山,包括我的命。”
我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可是,对于我,排在最前面的,是你的命,是你能过得好。”
他轻轻摸着我的头,柔声道:“芸儿,只有你陪着我,我才能过得好。”
我又何尝不想永远陪着他,我对他,从白雪纷飞中的第一眼心动,至重新相遇的两情相悦,这份喜欢,早已随着无数日夜滋生蔓延,早已深入我的骨髓血液。
我抬起头:“可是严栩,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离开你,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也是梁帝所说的唯一办法。
他双手捧起我的脸,轻轻地在唇上印下一个吻:“芸儿,别管别人如何说、如何看,从今日起,你只信我,好不好?”
他的眸子里,是让我安心的笃定。
我点点头:“好。”
他似是终于松了口气,紧紧地拥住我:“相信我,这一关,我们一定过得去。”
不知何时,窗外的雪已停了,久违的温暖阳光倾洒入屋,他拿起桌上的衣带,帮我仔仔细细在腰间束好。
“半年,芸儿,等我半年。”
翌年二月。
我轻轻推开门,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将手中的汤盅放在桌上。
母妃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今日你不是要进宫?怎么还早起做汤?”
我转头笑笑:“母妃怎的也起这般早?是不是芸儿动静太大了?”
母妃摇摇头:“早就听到窗外鸟鸣,便没了睡意,干脆起来了。”
我一边舀汤一边笑道:“那定是昨日阿灿放的那些鸟食引来的,今日可不能让她放了。如今乍暖还寒,母妃要多饮些这暖汤才好。”
母妃走过来,“你呀,自从回来,除了进宫,便是和我日日待在这皇寺中……如今天暖了,也要出去玩玩才好啊。”
我搂着母妃的胳膊撒娇:“那要出去,也要母妃和芸儿一道出去才行。”
珍姑姑端着茶点进来,看到这一幕,打趣道:“公主一到娘娘身边呀,就像个孩子似的。”
母妃笑着点了点我的额头:“可不就是个孩子,哪里像是嫁了人的模样?快去盥洗准备吧,莫让皇后娘娘等急了。”
我点点头。
皇寺建在一个不高的山上,我下山时,宫中的马车已等在山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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