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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夜里一个人翻看那些书信,看到他在信中歉意地解释,这次他突然转道去老家,实在是个意外。他听遇到的那位亲戚说,日军在乡下也同样耀武扬威,老家那边的多是些老弱妇孺,他也是犹豫了良久,才决定暂时放下与她的重逢,先去那边看一眼。
    至多再过一个月,他很快就会赶回上海。
    这封信看完还不出一个礼拜,冯翊的第二封信又托人送来了上海,信里细细地记述了他在老家那边的见闻,写了很多日军在乡野间如何横行霸道、鱼肉乡里的事。
    温见宁看完后也连忙给他回信,让他只需照顾好自己,不必担心她,也不必太过着急回来,等那边的一切安顿好了也不迟。
    孰料她竟一语成谶。
    这封信送走后没多久,她就听说日.本人又开始在江浙一带开展“清乡”活动。
    这所谓的清乡,就是一场大扫荡,每次过后都会有无数家庭破散。沿途的路上更是重重封.锁,路上的行人稍有不慎就会被抓走。
    温见宁着实心焦,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在家中继续等下去。
    不管报纸上怎么写,冯翊走前答应了她的事,肯定不会食言。
    他终究还是会好好回来见她的。
    这次清乡扫荡的程度比以往都要残忍严酷,一时之间就连跑单帮的人都不敢冒险出去走生意了,温见宁想写给冯翊的信,也始终没能寄出去。
    一直将近八月份时,日军的这次清乡活动才终于有了结束的迹象。
    听说沿路的关卡一松,温见宁就连忙托人往冯翊那边送出了信。
    这天,她们正在客厅里剥毛豆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门铃声,一路找过去打开门,才发现来得是谭先生。只见他行色匆匆,脑门上出了一层细汗,仿佛被身后什么追赶了一路般,让温见宁顿时紧张起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谭先生果然也脸色凝重道:“今天日.本人有些反常,我们不如先跟一起去国际饭店,跟大家好好通个气再做打算。”
    温见宁她们听了点头,嘱咐好家里的老仆人锁好大门后,忙跟他一道出去了。
    等到了地方坐下来一交流,她们才知道,原来今日一早,日.本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大批车辆载着士兵,纷纷穿过上海市中心,聚在跑马厅附近。
    大家讨论一番很快达成了共识,一定是日.本人那里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温见宁她们也同样这么认为,只是不免在心里猜测,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才能让如此骄横不可一世的日.本人如此惶惶不安,仿佛天都塌下来了一般。
    许是看在座的都是熟人,不知道是哪个胆子大的开了句玩笑:“指不定是他们那劳什子的天皇驾崩了,这群小鬼子正忙着给主子号丧呢。”
    众人听了顿时哄笑道:“是这个道理。”
    她们跟着众人笑过了这一阵,心中的紧张与担忧也不知不觉悄然散去。不论日.本人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要他们倒了大楣,对国人来说都是值得庆祝的好事。
    周围其他的人还在谈话,纷纷交流起最近听说的消息。
    温见宁边听,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等今日回去时,一定要想办法托人往冯家祖宅那边再送封信,让人告诉冯翊,近来上海的日军有异动,让他暂时莫要急着回来。
    就算他在老家耽搁上个一年半载的也无妨,一切务必以他的个人安危为重,反正她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等待下去。
    她有些走神之际,外面突然来了个人敲响了房门。
    一群人的声音渐渐停下了。
    门打开,来的是个侍者,据说是谭先生的朋友电话找他。
    他出去后门再次关上,温见宁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思绪又很快飘远了。
    谭先生出去了没多久,就匆匆又折返,大声地向众人宣告了一个消息。可他说话时旁边还有两位正在高谈阔论,温见宁一时还没听清,就只见屋里瞬间乱成了一团。
    而她茫然地坐在那里,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大家都是一副狂喜的神情,围上了谭先生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等到阮问筠终于想起来摇摇她的肩膀时,她一时还没回过神来,满脸茫然地看着好友的嘴一张一合,仿佛在说些什么她听不懂的话。
    但她渐渐还是听清了,眼也渐渐睁圆,难以置信地看着阮问筠。
    阮问筠吐字清晰,声调铿锵有力道:“见宁,你听到了吗,最新传来的消息,日.本人愿意向中英美三国投降了。”
    日.本人要投降了。
    这短短的几个字倏地在温见宁胸中掀起了狂风巨浪,让她一时脑海空白,震得失去了语言。等反应过来,她才险些大叫出声。可最后她还是平静下来了,只是微红着眼眶,拉着阮问筠的手自己也不知颠三倒四说了些什么。
    大家的情绪太激动了,一时之间多数都在胡言乱语,过了好一会才收住场面。
    众人兴高采烈地讨论过一阵后,再也坐不住了,都纷纷起身准备离开,打算回家告诉亲人们这个喜讯,遂在国际饭店大门口分手各回各家。
    她们也同样打算步行回到冯公馆,去告诉家里其他人这个喜讯。
    日.本人即将投降的消息似乎还没有传开,街上的人不算太多,一切如往常般风平浪静。可温见宁还是敏锐地察觉出,在这滩平静的死水下,已渐渐有了波动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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