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子,你的微信。”
是晓璐。
我本能地去拿手机,忽然意识到不大妥当,赶紧抬眼看了下老婆。
她正张罗着剩菜,完全没注意到我这边的举动,我心里莫名地难受。
“要不你加佳慧的微信吧,回头我让她把钱转给你。”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这多年不见的老同学给要你个微信就是为了催债一样。”
虽然言语调侃,但她的眼神依旧暖人心脾,我内心剧烈地挣扎着。
“哦,别误会,不是这意思。我手机……手机没电了,哈。”
我极度尴尬,眼神来回闪躲游移,后半句话好像是对着桌上的烤鸭说的。
晓璐笑了,她握着手机,低头走开。
可她刚走没两步,突然我手机铃声大作。
我一个激灵,匆忙去挂电话,心中暗骂是哪个不长眼的这时候打来,让我始终躲不过这场尴尬癌。
手机显示的是个陌生的号码。
我赶紧手忙脚乱地挂断电话,然后迅速看向晓璐,却发现她就站在不远处。
晓璐一脸坏笑地看着我,并用手指着自己的手机。
我尬在原地,心情复杂极了。
只见晓璐用夸张的口形对我反复说着几个字,但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好奇地盯着她翕动的唇,读出了唇语。
“我、的、号、码、存、下、来。”
读懂的一瞬间,我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撞击了一下,隐蔽地颤抖起来。
这是 2019 年的年底,中原地区的冬天干燥且阴冷。
我经历过 30 个冬天,但今年的冬天格外暖。
我不信青春排斥 30 岁,也不信岁月能磨平情感的棱。
三十而立,三十而已。
2
聚会后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岳母和女儿已经睡下。
刚进家门,老婆一把抢过了我的手机。
我心里莫名忐忑,但表面上波澜不惊。
我站在一旁,平静地看着她。
她熟练地解锁密码,点开了微信。
虽然明知没做啥亏心事,可我还是冷汗直冒。
没想到老婆直接点开微信钱包看了看可怜的余额,随后又看了看我,脸上写满了轻蔑:
“孩子明年就要上幼儿园了,你心里最好有点数。”
我沉默不语。
她把我手机朝沙发一扔,边换拖鞋边继续嘟囔:
“成天说陪客户喝酒,也没见你喝出钱来,实在不行就再找个兼职干。30 岁的人了,光想要面子,腰里没钱,谁看得起你?”
我依旧默不作声,低头换着拖鞋。
“你聋了?!”
老婆猛然凑到我耳边大吼一声,我被吓得一个趔趄。
“我给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嗯。”
“听见了不知道回答啊!”
“小点声,你妈跟孩子都睡觉了。”我厌恶争吵,更疲于争吵。
“现在知道要我小点声了,早干吗了? 说个话跟我装聋作哑的!”
“对不起,我道歉。太晚了,大家都睡了,咱别吵好吗?”我主动示弱,想快点结束争吵,但她不依不饶。
“道歉没用,东子。想不吵简单啊,想让我闭嘴简单啊,拿钱来。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吵?你要是一个月多挣个三两万的,我都懒得跟你吵。”
我真的不想再无意义地吵下去,我想安稳地在家睡个觉,明天一早就是会议,到现在我汇报用的表格还没整理完。
可除了沉默,我实在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怎么,又装哑巴了?你瞧你现在那窝囊样!我真看不起你!”
她言语越来越过分,甚至夹杂着脏字。
我闭上眼,全身不住地发抖,任凭她一句句的咒骂吼在我耳边,唾沫飞溅在我脸上。
“早知道现在这样,当初这孩子我就该打掉!”
她最后吼出的这句话像是一记重拳,狠狠砸在我心头。
我猛地睁开通红的双眼,死死地盯住她。
“你刚才说什么?” 我冰冷地问。
“这回说到你心坎儿了?没听清我再说一遍。”
极度的气愤让我全身无法抑制地抖动,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右手死命地握紧拳头。
“我说我当初就该……”
没等她把话说完,我挥起拳头重重砸在了身旁的鞋柜上。
鞋柜薄薄的木板被拳头砸出一个坑,翻起的木条边缘瞬间扎进手中,鲜血顷刻涌出。
岳母闻声冲出了房间,她奔过来挡在老婆身前,对我吼道:
“大半夜发什么疯!”
然后紧张地查看自己女儿有没有受伤。
我表情木然地站着,右手已经麻木。
我没有看伤口,只是感觉不断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到我穿着拖鞋的脚面上。
3
时间很快到了春节前夕,我所在的公司开始冲刺业绩。
作为市场部一个卑微的社畜,我没日没夜地忙碌,酒局也多到让我胆寒。
陪客户的应酬一个接一个,酒喝了吐,吐完再回来接着喝,脑袋几乎每天都是昏昏沉沉的。
同事问我为啥这么拼命,我笑着调侃:我热爱工作,工作使我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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