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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柳晔一听,心沉到谷底,快哭了。
    主任医生见他这副模样,顿时就笑起来:凡事都有个万一,我也不能把话说满嘛。但要说出现不可逆转伤害的概率有多大,那可能只有百分之一,你不用太担心。
    柳晔愣愣的。
    主任医生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嗯哼了一声,道:意思是,霍先生的眼睛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柳晔顿时身子一松,浑身发软,就像坐跳楼机从高处跌了回来,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太好了他喃喃道。
    不过
    柳晔的心又提起来。医生,他苦着一张脸,您有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我这心才放回去,又被您给甩出来了。
    主任医生被逗乐了。
    别紧张,我就是看你有点狼狈,身上都湿了,怕不是掉进水里了吧?不处理好,可能会生病。
    听主治医生这么一说,柳晔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头发到现在还是湿答答的,随手一抓还可以拧下几滴水。
    之前走得太急,根本来不及擦干身子换身衣服。而送霍铭过来的三个人,除了那管理山庄的孙先生,男佣老陈和司机老丁根本就把他当作空气,话都没跟他说一句,哪里会关心他会不会生病。
    就算孙先生,也就是那个中年男子,也仅在他上车的时候把他赶到副驾驶位,嘱咐司机老丁到医院后给他弄套衣服,便什么话都没有了。
    小宋买了套睡衣扔柜子里没带回去,我让他给你送过来。主任医生说道,你这黑眼圈长得都快比国宝深了,先把衣服换了好好睡一觉,其它事情别想太多。
    啊?那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小宋那套睡衣几天没拿回去,我要不提,估计他也忘了。
    主任医生不待柳晔再次拒绝,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柳晔看着主任医生离去的方向,抬手摸了摸眼睛下方。黑眼圈?长得都快比国宝深了?说起来,穿越过来这几个小时,他都没心思找个镜子好好瞧瞧这副身子,甚至连车内后视镜都忘记用了。
    柳晔伸手张开五指理了理从一开始就没管过的头发,笑了笑,回到病房。
    病房很大,一人间,豪华装修,家具电器一应俱全,落地窗正对着不大不小的院内广场,一棵大榕树伫立在中央,撑着巨大的伞头,垂着无数的根须,在夏夜的微风轻轻摇摆。
    眼下这里除了柳晔和霍铭,便再无一人。
    男佣老陈负责整理病房,霍铭全身检查完回到这里,他就出去找地方睡了。孙先生现在大概在跟霍家人打电话。而司机老丁呢,到医院后就没见他人,估计真去给柳晔弄衣服了。
    柳晔走到落地窗前,抓住窗帘,扯了一把。嗞一阵声响,窗帘还没合上,那声音在静悄悄的病房内就跟肉菜下锅一样,炸得柳晔自己都吓了一大跳。他连忙朝病床上望去。
    霍铭没有醒。
    霍铭一直没有醒,偏偏他烧得并不是特别厉害。主任医生推测他是被下了安定药。
    柳晔重重叹了口气。
    对霍铭而言,霍家真是龙潭虎穴,就算原主那个本该烧死霍铭的人消失了,还有好多明的暗的被他父亲和同父异母弟弟雇佣来对付他的人。
    真可怜!
    柳晔坐在霍铭床前看了他好一会儿。
    这时候的霍铭,相较于不久前山庄内初看时,状态好了不少。他的眉头虽然依旧紧锁,但眼尾不再泛红,嘴唇虽然依旧微张,但牙关不再紧咬,还有呼吸也不那么急促了,仿佛整个人从噩梦里挣脱出来,轻松了几分。
    病房内开着空调,柳晔伸出手去,给霍铭掖了掖被子。然后,他才想起要去找面镜子看看自己的脸。
    恰恰这个时候,敞开的房门被人咚咚敲了两下,柳晔寻声望去。是个陌生的年轻男医生。
    你好。
    啊你好。柳晔怔愣一下,就露出笑容。他应该就是主任医生说的小宋吧!
    小宋医生戴着眼镜,矮矮胖胖,他拎着一个袋子走进来,说道:老师让我把睡衣拿过来。刚好前两天买了一套准备送我爸,你就先拿去用吧!
    谢谢。这时候再拒绝就显得很没礼貌。
    柳晔接过袋子,透过上面的口子往里瞟了一眼,还真就是老年人穿的款式,真丝,大红色,带着一圈一圈福字云纹,再看看小宋医生的身材,柳晔大概可以猜出自己穿上这套睡衣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柳晔的笑容又甜又可爱:多少钱?我待会儿转给你。
    不用不用。小宋医生连连摆手,值不了几个钱,说着还怕柳晔不相信似的,摸了摸眼镜边说道,不然我也不会放柜子里这么多天都没拿回去不是?
    这怎么行,要不我到时候买套一样的寄过来吧!柳晔坚持。
    真不用。小宋医生还是拒绝,不管柳晔怎么讲,他就是不要。你赶快换上吧,别着凉了。说着人就往门外走去,还讲了几句诸如需要帮助可以过去办公室找他的客套话,最后才体贴地将门关上。
    柳晔拎着袋子,平白拿了一套人家送给亲爹的睡衣,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食指在鼻梁边摸了摸,又是轻轻笑了笑,柳晔摇着脑袋走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柳晔站在镜子前双手撑着洗手台死命地瞪眼。
    镜子里,眼睛还是那双眼睛,鼻子还是那个鼻子,嘴巴也还是那张嘴巴,只是两只耳垂上各钉了一个小孔,不注意看还瞧不出来。
    柳晔抬手摸了上去。
    突然有种很难用言语表达的感觉。若这原主长得跟自己不一样也就算了,偏偏一模一样,这就叫他有些晕乎,好像镜子里原来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但他怎么会去打耳洞呢?他从小到大可都是一个遵规守距的人。
    柳晔猛地打了一个寒战,把方才那个可怕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
    话说回来,耳洞这种东西,真是接受不能啊!
    突然,柳晔脑中有什么东西闪过,他心里一紧,刷地一下就把上衣给脱了。
    只见镜中精瘦的身子光光洁洁,什么都没有。柳晔不觉就吐了一口长气。
    但想想又觉得不放心,他转过身去。
    !!!眼珠子差点爆出来。在右肩胛骨上,原主居然刺了一柄十五厘米长的黑色十字剑!剑上荆棘缠绕,绽放出一朵血色的玫瑰!
    卧、卧槽!
    几乎不讲粗话的柳晔差点口吐三字经。
    万头草泥马呼啸奔腾。
    你说你叛逆中二去染个发不就行了,何必纹身啊?
    对于原主,柳晔无力再吐槽,他赶快又把身上湿淋淋的衣服裤子全部脱掉,仔仔细细检查了起来。还好,除了十字剑荆棘与玫瑰,身上再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纹身。
    不幸中的万幸。但柳晔的一张脸已经皱成了苦瓜。
    他连耳洞都接受不了,又怎么能够接受肩胛骨处这么一大块的纹身。
    可是把这个洗掉会痛死的吧!
    极其怕痛的柳晔眉头皱成了川字。
    还是算了,纠结了许久,他最终郁闷地心道,穿上衣服反正也露不出来。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柳晔在卫生间里呆了很久,忙于检查身体的他根本就想不到,外面的霍铭早就醒了。
    霍铭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病房内安静得好像连吊瓶里药水滴进管子里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当然,柳晔在卫生间里窸窸窣窣,那猫儿似的声音也被放大了无数倍,灌进他的耳朵。
    霍铭转头面向柳晔的方向,空洞无光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但身子却抖个不停,面上肌肉扭曲,狰狞可怖,他就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浑身带着滔天的杀意。
    霍铭重生了,重生前他死于一场大火!是柳晔烧死了他!
    烈火焚身,每一寸肌肤都在燃烧,痛彻骨髓。
    他绝望地哀嚎,他不想死,哪怕是双目失明,只能一辈子面对黑暗,他也想活下去!
    然而他的所谓家人,却将他视为眼中钉,就算他终身残疾,也要将他除去。
    谁叫你抓着霍氏的股份不放?大火扑面而来时,柳晔那冰冷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乖乖地把股份让出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还有啊,看你可怜,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车祸是霍铖做的,不是那个地产开发商,还有你那次高烧,也是霍铖授意别人干的,霍铖留下的痕迹全给你爸清理掉了,你信不过霍铖,处处防着他,但你能想到你的亲生父亲也要你死吗?
    是啊!他想不到!
    虎毒不食子!他的父亲却骗他出门,帮助霍铖调开他身边的人,任由霍铖指使柳晔将他烧死在这个度假小村里!
    霍铖左手抓住床单,恨得牙关紧咬,太阳穴旁青筋毕露。
    那么,永别了。大火中,柳晔走了,留下一句话,以后去地狱里找我报仇吧!
    不用去地狱,人间即可!
    天知道刚才柳晔坐在他床边,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让自己突然坐起来掐住柳晔的脖子。
    他早就醒了,在柳晔和医生在门外说话的时候他就醒了。
    前世与现世的记忆混杂在一起,让他恍惚了好一会儿,后来他才意识到自己重生回高烧导致终生失明的那一晚。
    接下来,还来不及多想,柳晔就走进来,他竟一屁股坐在他床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他感受到他那令人恶心的目光,想象着他是如何得面目可憎。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强忍住杀死他的冲动,压抑住心跳,装作熟睡,一动不动。
    重来一世,他不会简简单单地弄死那些人,他要让他们一个个的,失去自己最在意的东西,然后再让他们好好地品尝品尝,他曾经遭受过的痛苦!
    咔嚓,柳晔转动门把,从卫生间里出来。他很自然地第一时间往霍铭的方向看去,却是这么一看,他突然对上了一双毫无光芒,没有任何色彩的双眼。
    啊柳晔吓得一声惨叫。
    霍铭睫毛动了动。
    柳晔的惨叫声很快消散在空气中。他反应过来了。
    霍铭,霍铭,你醒了!柳晔脸上迸发出激动的色彩,他穿着又宽又短的中老年睡衣,全身写满大红的福字,满心欢喜地扑了过去。你感觉怎么样?头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饿吗?要不要给你弄点吃的?
    听见柳晔出来,还来不及开口的霍铭:
    我知道了。柳晔忽地明白过来,已经跑到床边的他一个急刹车,蹲下来从床底掏出一个夜壶,男人嘛,刚起床都是要解决生理需要的,来吧,我帮你!
    *
    作者有话要说:
    霍铭:因为爱情,初见老婆就极为热情。
    柳晔:谢谢,此生理需要非彼生理需要。
    第5章 柳晔也重生了吗
    伺候男人上厕所这种事,柳晔在此之前没有做过,尽管如此,他现在提着一个夜壶站在霍铭边上,却半点也没觉得尴尬。非但自己不尴尬,还想让霍铭也不尴尬。
    没关系,大家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霍铭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柳晔说完后见霍铭没反应,才突然意识到霍铭可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毕竟霍铭看不见,没瞧见他从床底拿出夜壶,而他又跟他说什么生理需要,唉,太隐晦了。
    柳晔一拍脑袋,这回直接问:要尿吗?
    这三个字从柳晔嘴巴里说出来就好像在问吃饭吗,提着夜壶的那种问。
    霍铭嘴角抖了一下。
    要尿吗?柳晔又问了一遍,这回探过头去,对上霍铭的脸,看向他那双只有黑暗的眼睛。
    霍铭的眼睛其实很好看,细长丹凤眼,眼尾微微上翘,带着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神韵,若非失明,柳晔想,那双眼睛定然会顾盼生辉,有如星光般璀璨。
    看够了吗?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看够了。柳晔回道,而话说出口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讲了什么。火烧屁股般地站直身子,他尴尬了:那、那个你知道我在看你呀?
    霍铭正对着柳晔的方向,声音像高山上的雪松,泠泠清越,然而听在柳晔的耳朵里,却好像隐藏着快要喷出来的怒气:你都快怼到我脸上了,我能不知道你在看我吗?
    柳晔愣了愣,觉得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只不过盯着霍铭看一会儿罢了,他怎么就冒出要撕了他的怒火。
    柳晔屏着呼吸,没有回话。好一会儿,他突然想到,根据书中某些人的回忆,失明后的霍铭脾气暴躁,人人惧怕,赫然又觉得刚才不是他的错觉。
    对、对不起原来因为霍铭醒来而兴奋,现在却因为霍铭开口而有点紧张,柳晔老老实实道歉。
    霍铭一言不发,病房里顿时沉寂下来。
    有点紧张的柳晔觉得一直这样僵着不好。
    他从卫生间出来后,就光着脚丫,现在,他不知不觉用左脚蹭了蹭右脚,接着又数了好一会儿的心跳,终于为了霍铭的健康着想,小心翼翼地开口了:所以霍铭,你要尿吗?
    柳晔好像和尿干上了。
    没有理会柳晔,霍铭用左手把床单攥得发皱。
    临死前的记忆极为深刻,他到现在都还记的那大火舔舐肌肤,浓烟呛入肺腔,以及骨头都要被熔化的痛苦。他以为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却没想到眼睛一闭一睁,他重生了。
    只是,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这一回,很不一样。
    他的身体不像前世那样难受,病房里也没有交头接耳的专家们。
    而且他还提前醒了,并没有高烧不断,昏昏沉沉。记得前世,他直到三天之后才彻底清醒,并被医生无情地告知,他颅内感染,很有可能会终生失明。
    想到这里,霍铭右手握了握。右手手背上插着针,因为他的这个动作,针头绷紧了一下,带来了微微的痛感。此外,他还感受到冰凉的药水顺着针孔滴入血液,沿着血管一路上爬,弄冷了半个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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