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混乱地往前走了没几步,后面容昭便追了上来。
他伸手拉住她的胳膊,语气温和:“你和莺儿是过来逛园子的,是吗?”
秦月下意识甩开了他的手,她不敢抬头看他,只看了一眼容莺:“只是随便走走,打扰将军了。”
容昭大约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他,他看向了一旁面上全是不知所措的容莺,很快便做了决定:“莺儿,你送你婶娘回去。”
容莺意外地睁大了眼睛,她想要说什么,却被秦月抓住了手。
“妾身告退了。”秦月拉了一把这显然想要说什么的容莺,没有看容昭一眼,便朝着正院走去。
容昭看着她们二人走开,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
容莺一面走一面回头,一直等到再看不到容昭了,才小心地开了口:“婶婶……为什么我们不过去呢……”
她迟迟没有等到秦月的回答。
被秦月拉着的手松开了,她快走了两步跟上去,刚想再问一遍,就看到秦月眼眶是红的,脸上似乎是有泪水划过的痕迹。
她顿时没了声音——她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你先回去吧!”秦月声音是嘶哑的,“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容莺不敢走开,她拉住了秦月的手,只闷闷道:“我陪着婶婶回去,再陪着你一起吃晚饭。”
“不用。”秦月勉力笑了一声,“让我一个人静静,你回去吧!”
容莺也不知要怎么办了,于是只默默地陪着她走到了正院门口,然后才转身离开。
.
让身边的丫鬟都退下,秦月一个人坐在暖阁里面,她看着摆在椅子旁边的绣架,眼前却还浮现着花园里面的那一幕。
而心底有两个声音在吵架。
一个在说,你现在看明白了吧?你在容昭心里是什么地位,已经是一目了然了。
另一个在说,就算是这样,该报恩的时候还是要报的,总不能知恩不报。
她脑子里面一片嗡嗡。
心底的争吵最后没有任何结果。
她忽然有些羡慕那些自私自利的人,他们一定不会让自己落到如她这样的境地。
.
也不知什么时候,容昭从外面进来了。
“刚才在花园看你,就是一脸的官司。”他说道,“也没好留你,就只好让莺儿先送你回来。”
秦月抬头看向他,过了许久才开口:“如果你喜欢公主,我愿意成全你们的。”
容昭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在她身边坐下了:“可你是我的夫人,我为什么要去喜欢别人?”他说着,便把她揽到怀里来,“她说容府的花园还没见识过,我就带着她逛一下而已,你就想了那么多?”
动作之间,秦月闻到了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甜香。
胃中一片翻涌,她推开了他,踉踉跄跄站起来捂着嘴压下了泛起的酸涩。
容昭也跟着站了起来,他上前来,面上露出了担忧神色:“怎么了?请个大夫来看看?”
秦月后退了两步,摇了摇头:“将军身上的味道太甜,我不习惯。”
容昭抬起手闻了闻自己的袖口,露出了个莫名其妙的神色:“我倒是没闻到。”
“是吗……”秦月自失地笑了一笑,“那也许是我敏感吧……”
“是太敏感了。”容昭顺着她的话便说了下去,“也不知道你整天在想什么,原本也没什么事情,怎么会觉得我和公主有什么瓜葛?她是公主,我是臣子,关系再简单不过。你应当相信我,我是你的夫君。”
这话让秦月却不知道要做如何反应了。
这仿佛是她嫉妒,仿佛是她猜疑,仿佛一切都是她的错。
而他光明正大,坦坦荡荡,一切都只是因为她胡乱猜疑,才会有了那么多的烦恼。
是她做错了,是吗?
家中的流言是她传的,对吗?
所有一切他对公主做的事情全是她在这个小小的暖阁里面胡思乱想出来的,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是这样的吗?
她差一点就要笑出来。
她也真的笑出来了。
“将军,这府里的风言风语,你是半点也不知道,还要怪我,是吗?”她抬头看他,“全是我教他们去说那些话,全是我在敏感地胡思乱想,是这样的吗?”
容昭愣了一会儿,只道:“你也说是风言风语,难道还要当真?”
这话让秦月止不住想要冷笑了。
他这么理直气壮。
她抬眼看容昭,他此时此刻眉头微微蹙着,她忽然觉得有几分荒谬。
他和她或许不应当如此的。
第14章 晨 他最明白的就是人心
也不知为何这天晚上容昭并没有留下来。
他只和秦月一起吃了晚饭,然后便往前面去了。
秦月倒是觉得松了口气——每每他留下来,也总是要行夫妻之事,如今她心里全是膈应,实在也想象不出能用怎样神色去面对他。
她早早就躺在了床上,屋子里面安静,闭着眼睛,她并没有什么睡意。
越想睡便越睡不着,她忍不住去想下午时候在花园里面的种种,若是她没有和容莺一起过去,会是怎样情形呢?
她想不出来。
翻了个身,她侧耳去听外面的动静。
如同过去的每一个夜晚一样,外面的声音离得很远很远。
终于还是在辗转朦胧间睡了过去,耳边似乎传来了细碎的声响,她听不真切了,也并不想理会。
.
一觉醒来天刚蒙蒙亮,身旁是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容昭。
他睡得正熟。
在微茫晨光下,他的下巴上短短的青色的胡茬看得清楚。
秦月忽然发现自己很少在早上看到容昭。
每次他早上总是起得早也走得早。
他总是很忙碌。
可她也并不知道他在忙碌的是什么,是朝事或者是其他,她一概不知。
他们虽然是夫妻,但相互了解大约是一点也没有吧?
看似是最亲近的关系,但事实上却相隔甚远。
或者他并不想了解她——又或者是他认为他已经足够了解,并不想知道更多,她对他来说是没有必要去用心的那个人。
而她想要去知道,却不得其法。
她看着眼前的容昭,一时觉得陌生,一时觉得熟悉。
她忍不住悄悄地伸手碰了一下他的鼻梁,顺着他的高挺的鼻梁往下,是柔软的唇瓣,是削瘦的下颌。
在刚嫁给容昭的时候,她曾经做过夫唱妇随鹣鲽情深的美梦。
她那时候心想,如容昭这样俊俏又年轻有为的将军,她能嫁给他,一定是父母在天之灵,看她之前吃苦受罪太多,所以把这样一个如意郎君送到了她的身边。
那时候她也真的喜欢他——现在当然也还是喜欢和钦慕,可感情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最初最简单的爱恋一去不返,她自己都说不清自己现在对容昭到底是怎样复杂的感情。
.
突然,她的手被握住了。
容昭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什么时辰了?”他的声音有些喑哑。
秦月把手抽回来缩回了被子里面,一时间有些心慌,只仓促道:“不知道。”
“应当还早。”他伸手撩开床帐往外看了一眼,光线已经不再朦胧了。
动作微微顿了一下,他还是把床帐重新放下,并不算厚的床帐还是挡住了大半光线,此刻床笫之间是昏暗朦胧的。他翻身看向了秦月,眼中欲念显而易见。
秦月往后缩了缩,只把被子拉紧了:“不早了。”
“今天休沐。”他说,“也不用去大营里面去,所以还早。”
“可……我不想。”闭了闭眼睛,秦月声音很低地说道,“容昭,你可以去找公主,我可以成全你们。”
这话让容昭愣住了,他眉头皱起来:“我已经说过了我与赵素娥没有任何关系,你宁愿信那些风言风语,却并不相信我吗?”
赵素娥……这应当是嘉仪公主的名字?
秦月不知要如何回答容昭的话,她只是认真地看着他:“你不可能要求我在府里上下都在传你与公主即将有喜事的时候,相信你随口说的没有关系。这府里上下的话你半点也不知道,我不信。就算你真的半点也不知道,伯母也不知道?伯母知道却不让人闭嘴,原因是什么?”有些话没有说出口的时候会觉得难以启齿,但一旦说出口,便也流畅了起来,“是我不相信你吗?我能相信你吗?”
容昭看着她,最后伸手在她眼角擦了擦——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就掉下来了。
“我昨天晚上已经与伯母说了,我让容昀把府里的下人都理一遍,那些多嘴多舌的都发卖出去。”他慢慢地梳理了一下她的头发,“府中的事情我的确没怎么在意,伯母有别的心思,我昨天与她已经聊过,她也知道后面要怎样处理。”顿了顿,他看着她的眼睛,“你现在能相信我吗?”
秦月扭过头去不看他,她心中只觉得酸涩,半点也没有因为他方才说的那些话有什么缓和。
他所说一切,只不过在证明,在这个容府中她是个外人罢了。